福妻興家業(上) 第18頁

說起來要不是手傷了,哪來的閑暇坐在這里好好沉澱自己?看點書、吃零食,抑或是什麼都不做,看著塘火發個小呆。

若不是戰止,自己能這麼嬌慣嗎?若是以往,不是要命的傷,隨便上點藥,該做的事還是得做。

「看什麼書?」冷不防進來的人從外頭帶進來一股寒氣,對于她看書一事只瞥過一眼,沒半點異色。

「只隨便翻翻,打發時間。書,是我爹留下來的。」書是貴重之物,他們這樣連溫飽都成問題的人家是少有的。

的確,那書是帶著年歲的,書頁都泛黃了,它的陳舊源于經常被翻看留下的痕跡,盡避翻看的人已經非常小心翼翼,還是抵不過它的脆弱。

戰止不意外她能識文斷字,不識字能把帳算得一絲不錯?不識字能和鎮上那些掌櫃們你來我去的,不讓旁人佔自己便宜,看順眼的人也不讓那人吃虧??更令人詫異的是,她還能和羅剎人說上話。

她根本就是個人才。

「是在想要如何精心喂養院子那幾頭鹿嗎?」這些日子相處,他多少有些了解她的性情了,說是打發時間,肯定沒那麼單純。

她吃松子的動作一滯,「嗯」了聲。

網床和那一撮鹽巴非常管用,日前戰止抓回了兩頭鹿,如果隔三差五就能窖到一頭鹿,他們很快就有上百只鹿,母鹿最好能帶崽,那明年他們家就會越發好過。

《齊民要術》嗎?喜歡看農書?他瞄到那頁角都翻卷起來的冊子,「找到飼養的法子了?」

「還不確定,得試試。」凡事不能說滿。

「唔,那你的動作得快了,我又捆回來三頭鹿。」

「你一個人哪扛得動那麼多的鹿?」她坐不住,把放在小肚皮上的零嘴全撤了,腰桿挺直。

「我請陸大叔幫的忙。」就他成為鄔家長工那天,陸大叔一聲招呼都沒打的過來把他從頭到尾打量過,又把他的家世給問上一輪,接下來陸大娘也借路過的理由進屋里坐了片刻,戰止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在背後說了什麼,不過他倒是很安然的留了下來,至今。

這兩個長輩都是有心的,擺明了來替鄔深深相看。

「怎麼不請陸大叔進來坐?」

「他抓了野雞,說趁天色尚早,去趟鎮上換錢。」

鄔深深「喔」了聲,「是得開始辦年貨了,趕明兒我也得找個時間去把年貨辦一辦。」

她墊著布把小火爐里的茶壺提出來,放了些許陳茶沫,給戰止倒了一杯熱茶。

茶湯帶著琥珀紅色,有些陳年之味,他本不想接手,他剛喝的時候不慣這陳茶的粗糙,可天冷,入門時有杯熱騰騰的茶水也是好的,喝了幾遭,倒是入境隨俗了。

戰止在火塘的另一邊坐下來,享受著火塘上散發的暖意。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繼續把窖的鹿往家里抓,院子就快不夠放了。」他微眯著眼,五官都放松了。

這麼大一件事她怎麼給放在腦後了?

什麼悠閑犯懶頓時一掃而空,鄔深深失去了泡茶吃零嘴的閑情,她起身進了自己的房間,爬上炕頭,把迭被和枕頭往旁一挪,打開立著的小炕櫃,再把收著不多的衣物都扒拉出來,將存錢的罐子從最角落的凹處拿出來。

戰止喝著不知第幾杯茶,清楚的听到她在數錢的聲音。

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往上勾,不知為何,他極喜歡她這樣的性子,就連叮叮當當、不絕于耳的銅板聲都不覺得吵了——

昆董明白這位新主子對她們還談不上信任,收容她們,其實是逼不得已。

她告訴秋嬋切莫心急,只要把分內的事都做妥當便是,就當她們每回出的任務那樣。

原先想極力表現的秋嬋點點頭,昆堇個性沉穩,向來比她多三分細心,她只要听話辦事,不會錯到哪里去。

鹿抓來了,鹿食是重要之重。

鄔深深讓戰止上山,替她從草甸子打來小葉樟草,從樹林采集柞樹葉,當成捆成捆的樹葉堆在院子時,這兩個動作利落的姑娘也不用人差遣,用柴刀細細的給剁了。

不只如此,她倆只要看見什麼事就會自動攬來做,完全無須人吩咐,醬菜、腌蘿卜,刀起刀落完全是切豆腐的架式,就連鄔淺淺都笑說多了兩個幫手,她都有時間替娘繡些小繡件了。

也罷,不然還能怎麼地?

鄔深深發現混上定量的豆餅、苞米根睫還有鹽,那些鹿吃得最歡,于是時不時的攪拌上這些精料;她也發現野生的鹿不習慣被人圈養,一看到人走進鹿圈,就會嚇得四散逃命,搞得驚天動地的,經過幾次欲哭無淚的接觸,鄔深深決定盡量不靠近鹿圈,喂食時從籬笆牆外把飼草精料放進去,讓它們自由嚼吃。

經過一段時日,鹿只們的驚恐和戒心逐漸降低,雖然一看見人接近依舊把耳朵豎得高高的,可起碼不會每回喂食都再重演一遍驚慌大竄逃的戲碼了。

自從打算把圈養鹿群的地方擴大,鄔深深又去了趟鎮上,她拜托李記食堂的李掌櫃,看有無客商需要活鹿的,她要賣。

李掌櫃允諾,但不敢打包票,雖然他這食堂總有從黑浪城還是他處途經而過的客商,也只說盡力替她問上一問。

李掌櫃這般說法,鄔深深也不意外,他能這般已經是不容易,畢竟人家沒有那個義務不是。

鹿是稀有動物,活鹿更是少有,物以稀為貴,更多時候是有行無市,她把消息放出去,就像釣餌,有沒有魚要上鉤,還要憑運氣。

她心里沒底。

她合計過,她手頭上連同戰止前兩日抓回來的鹿有九頭之多,三頭母鹿、四頭公鹿、兩頭小崽,倘若能賣錢,她抓個數,大概也就四十五兩左右,加上她這些年省吃儉用存下來的私房,無論是要從自家左右擴地出去還是另外找塊合適的地,銀錢還是差一大截,怎麼算都不夠。

這東北山多地少,七十兩銀子啊,夠這屯子里的任何一戶人家舒舒坦坦的過上好幾年了。

七十兩銀,可以買上幾畝上好良田,幾頭牛,再修幾間房……但是她不想一輩子在這里終老,不想只盯著腳下的土地過日子,她還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還有很多美好的想像,她想過一遍不一樣的人生。

買地這事……可能得先按下。

說到底,是無商不富,她感慨,像她這邊省、那邊不敢花,結果日子還是沒有寬松多少,一旦要用錢,只有拮據兩個字。

想日子過得滋潤,得想辦法做上生意。

她一方面為錢傷腦筋,一方面賣鹿的事還沒著落,她家院子前卻多了不少探頭探腦的眼光,屯子里的人好奇沒話說,家里這麼大動靜,沒人出來瞄個幾眼才不正常,可連好幾里路外的屯子都有人來問東問西,淺淺眼尖,說他們家那不成材叔父也摻和在其中,這可不妙。

不是被蛇給嚇得在床上躺了好些天嗎?這麼快又能下床蹦跳了?這也見證了壞人的身體總比好人強。

歪理嗎?可歪理通常都是血淋淋的事實。

總歸被人惦記不是什麼好事,尤其,拚了命的想從他們家上揩油的叔父一家。

說什麼她也得想出對應的策略,這些鹿可花了她大把心血,哪能便宜了別人,就算便宜別人也不能便宜了那家子。

忽地,她察覺有道陰影替她遮去了簌簌往下掉的飛雪。

「外頭冷,姐兒別在外頭待太久。」一貫輕軟的聲音,是昆堇在她背後撐起了傘,還提給她一個暖手籠。

鄔深深抱著暖手籠,戴著毛帽的帽檐幾乎遮去她的眼,她垂睫覷著地上,因為那把傘,粗大的雪花除了少少的些許撲近她的鞋,其余都被擋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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