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昆董都以為她會看著地面上的泥濘和雪花到天荒地老,就听到鄔深深清淺的聲音響起——
「你武功很強?」
「還可以。」這是主子第一次問她話,雖說相處的時間不長,昆董卻隱約知道這個主子喜歡實話。
「還可以是什麼意思?」
昆堇把傘遞給鄔深深,然後徑直走出院子,挑了棵約莫三個大男人才能環抱得起來的樹,捋袖撒腳丫,也不見她用什麼力氣,一棵樹就被她輕而易舉的拔了起來。
這招高啊!目瞪口呆的鄔深深簡直是刮目相看了。
她有些明白在戰止口中昆堇和秋嬋等同一隊護衛是何意了,她動動嘴,到底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只得挎起暖手籠,向小露一手的昆董招手。
昆堇看也沒看,把手上的樹隨地一扔,拍拍手,回來了。
「會做陷阱吧?」鄔深深眼中亮出簾簇小花。
「哪種陷阱?」
「你捕過熊瞎子嗎?」鄔深深清清喉嚨。
「倒是不曾。」
「也不會要人的命,就做幾個絆足陷阱好了。」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不一次讓覬覦的人受到教訓,吃足苦頭,就怕貪婪的人心會去而復返,那豈不是沒完沒了?
「姐兒怎麼說,我們怎麼做就是。」
「進屋去,先把家里的鐵片找出來,我再告訴你們怎麼做。」說穿了,她要做幾個現代的捕獸夾,她已經管不了這個在現代號稱動物殺手的器具早被全面禁止,既然人家都不怕她斷食絕糧,她又怕他什麼?!
忙活了一整天,到傍晚時,昆堇和秋嬋趕工將那捕獸夾做出來,鐵箍上帶齒,兩個鐵箍配以彈簧和觸發器,雖然還沒見識過它的殺傷力,但是要是被這玩意夾到手還是腳,那個慘況……應該不會太好。
昆董有些挪不開眼,忍不住暗地佩服起鄔深深的應變之策以及魄力。
好奇來看看的鄔淺淺和壯哥兒知道姊姊的用意,都有志一同的點點頭。
這種事鄔深深也不瞞著他們,被保護者完全不知人心險惡,不懂人間世事,不是她的初衷,他們以後會長大,有自己的人生要面對。
「要不要試試力道如何?」鄔深深去裝菜的盆子里拿了顆土豆。
幾個人的頭點得非常一致。
鄔深深將土豆放上去,只听見「喀」地一聲,土豆一分為二。
這麼堅強的殺傷力,看誰還敢來染指她的鹿?!
「去熬一鍋濃濃的姜湯,多放些糖。」鄔深深吩咐鄔淺淺,「煮好了用茶窠子溫著。」
「大姊,這是要做啥?」
「一會兒,她們回來都給喝上姜茶祛寒。」
昆堇和秋嬋想不到姜湯居然是要弄給她們倆喝的,心下頗為感動,只覺得跟對主子了。
鄔淺淺一溜煙鑽進廚房去了。
鄔深深義不容辭地帶著兩個丫頭,趁著天黑模到鹿圈,一個個彎腰低頭,埋起捕獸夾。
接下來她也不去管它,也不會刻意查看,日子照樣的過,該干什麼就干什麼。
第七章被退了親(2)
臘月初八,那天鄔家也應景地煮了臘八粥。
家里一口氣多了那麼多人,還加上戰止和梁驀家都得送上,所以鄔家大廚鄔淺淺得了大姊同意,下了重本,一大鍋粥里放了不下十幾種佐料,因此那香濃黏稠的香氣讓聞香而來的壯哥兒拿著自己的碗勺,像條小尾巴似的跟在鄔淺淺身邊,甩都甩不掉。
鄔淺淺被他跟得噴笑不已,粥一起鍋就先舀了一碗給他,還給他淋了一匙的野蜂蜜。
冷冷冬日,甜蜜一口口,暖心溫腸胃。
其余的鄔淺淺用瓦罐裝了放進竹籃,再放進碗筷,然後用布罩上,這些是要帶到鄔淮的墳前去的。
出人意外的是,在這祭祖供佛、祈求來年豐收的日子,鄔家卻來了稀客。
一輛鄉下少見的大馬車,幾個僕人也不進門,就捧著禮物站在廊下,登堂入室的其中一人留著小胡子,看似是管事,另外兩張陌生的臉孔,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屋外那些,一看就是有錢人的做派。
他們家的親戚里沒這號人物啊。
年紀大的,中等身材,袍子是團花錦袍,法令紋深鐫,面容嚴肅,看起來就是個不好相處的人,一進門也不跟誰客氣,十分托大的徑自找了位子坐。年少的長得高高大大,俊臉,眼角微提,是個公子哥。
客人來,自然得奉茶,兩個丫頭奉了茶水,沒下去,一左一右立在鄔深深身邊伺候。
「去請母親來。」鄔深深低聲吩咐秋嬋。
秋嬋應是,去了。
「小女子眼拙,不知客人從何處來?」鄔深深施禮道。
這冬日里寸步難行的天氣,這行人不辭辛苦到沙頭溝,有何事緊要到勞師動眾走這麼一趟?
一老一少眼中掠過不解,曾幾何時這鄔家用得起丫頭了?
那小鮑子的心不在這點上,他打量著鄔深深,眼前的女子胳膊粗大,頭發太黃,指甲太短,臉太黑,到處都留著風吹日曬、長年勞作的痕跡,和縣城里的閨閣淑女、小家碧玉都沒得比,粗糙、粗糙,他家三等的灑掃丫頭都比她強。
小鮑子一臉嫌棄,遮掩都遮掩不住,本來不帶好臉色的臉幾乎沉了下來。
老人冷咳了聲,小鮑子這才收回不甚友善的目光。
一番客套,鄔深深才弄清楚,這老者姓孫,是致仕官員,曾居五品官,兒子叫玉成,是縣學的生員,是江縣有頭有臉的人家。
雖然致仕,官威看起來依舊不小,可年齡看起來也不到五十怎麼就致仕了?想是家中財大氣粗,退出官場,享清福了。
還沒得知來意,秋嬋扶著肖氏出來了,雙方一番見禮寒暄。
「閨女,讓娘來和客人說,你退下。」肖氏輕聲細語。
鄔深深意外了下,但眼觀鼻,鼻觀心,應了聲「是」,安安靜靜的退下了。
鄔家沒有男主人,向來頂缸的是鄔深深,所以家中無論大小事情不可能跳過她去說,不過這攸關女兒的親事,她不好也還在。鄔淮走了,肖氏還活得好好的,她縱使不管事,但對父母來說沒有比子女更要緊的,女兒的事她是非要出頭不可的。
鄔深深避到雜物間,讓昆董回去守著母親,自己听起牆根來了。
「您這是想毀婚?」從來都細聲細氣的肖氏發出一聲尖銳高亢的暴喝。「憑什麼?!」
鄔深深冷冷听著,一言不發。
忽然冷風從外頭灌進來,雜物間的窗從外打開,翻進來一個人。
那人利落的翻滾,在雜物堆上一按,輕盈如貓的起身,拍拍手,對著因為驟然吹到冷風、寒毛直立的鄔深深露齒一笑。
「有門不走,這是做什麼呢?趕緊把窗關了。」壓著聲音訓斥著亂來的男人。
這些日子,她忙,戰止也忙,有時到了飯點也不見人影。她忙著要找飼料,要找門路,他也是想盡辦法希望在年前多窖幾頭鹿,兩人一忙,戰冽和壯哥兒全扔到梁驀那里去了。
梁驀單身一人,對兩個小子,有時還會加上陸牧,倒是耐心十足。
平心而論,和戰止相處下來,他忙前忙後的幫了她不少忙,既不賣功邀寵,也不過問金錢,讓人舒心。
「我這不是看前頭有客人,避免麻煩嗎?」戰止關上窗,胡亂搪塞。
鄔深深也由他去,她哪里不知道他是八卦魂熊熊燃燒,她娘出面招待客人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這其中能不沒有貓膩?
「做人太不地道,這是打發叫花子嗎?」沒脾沒氣、軟得像團麻糈的肖氏接連失控,聲音都變了調。
然後鄔深深和戰止听到拍桌和重物落地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