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羽扁了扁嘴,哀怨地退到桌邊。
凶什麼……她是好心要幫他,干麼那麼凶?
氣歸氣,委屈歸委屈,但見他斷斷續續地發出古怪的低吟,她再不濟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是那種藥啊。她恍然大悟了起來,想起瀲灩說過她房里放了藥的解藥,都是應多聞大人送給她的,因為應大人怕她著了道,所以每隔一段時間總會送上一小瓶,她想,先跟瀲灩借用,她應該不會拒絕才是。
忖著,她快步跑進了瀲艷的房里,找出櫃子里的解藥,順便再拎了一壺茶,一回房就把藥丸往他嘴里塞。
秦文略張眼瞪她,怕他把藥給吐了,她忙道︰「瀲灩說這種藥丸可以解那種藥,你試試吧,至少不要讓自己那麼難受……對了,瀲灩是照雲樓花魁,她人很好,絕對不會騙人的。」
秦文略直瞪著她,把藥給咬進嘴里,配著她端來的茶水咽下。
他閉著眼,忍受體內翻騰的熱浪,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蝕骨的酥麻似乎逐漸消散,他才疲憊地微張眼,就見她坐在桌邊,手里還抱著茶壺,一雙眼直盯著自己,仿佛只要他有個動靜,她便會立刻沖上前。
「王爺……有好一點了嗎?」她小心翼翼地問,就怕聲響再大一點會教他不舒服。
秦文略輕點著頭。
只見她松了口氣,露出笑意道︰「太好了,應大人送的藥真的很有用呢。」
「哪個應大人?」
「就是曾被王爺叫進……」她猛地打住,硬生生地轉了彎道︰「不就是王爺麾下副將嗎?听瀲灩說,他現在是京衛指揮同知呢。」
她冒出一身冷汗,就怕他听出端倪。天啊,她這張嘴還真是說得順口,差一點就把自己的底細給揭露。
她現在不過是牙郎安羽,哪會知道他曾將應多聞給叫進王府呢!
秦文略微眯起眼,直睇著她那雙眼,驀地舉手隔空遮住她雙眼以下的部位,她像是察覺什麼,立刻低下頭,而後,干脆起身把茶壺一擱,頭也不回地道︰「王爺出了一身汗,我去幫王爺打水梳洗吧。」
說完,一溜煙地跑了。
秦文略疑惑地看著她的背影,想起方才追她的人明明是喊她談瑞秋……談瑞秋,談瑞眉?
這是巧合嗎?正思忖著,余光瞥見枕邊的小碎花布上有抹金光,他側眼望去,竟見是只鏤空掐絲金鐲……那是他親自上金良閣訂制的首飾,是原本要給芸娘的,後來給了他的正妃,可這里竟出現了絕無僅有的金鐲……
第十章真實身分終揭露(1)
待她端水進房,他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你這回又怎麼了,為何又有人追著你?」
安羽一頓,將水盆擱在花架上,這才憂愁了起來。他不說,她都忘了方才發生的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之前因為牙行的事,二爺把我暫時送來照雲樓,平常我都是在這兒的,今兒個有個小丫鬟說瀲灩要我上廚房幫忙,我心想只要別到前院就好,哪知廚房忙得炸鍋,叫我幫忙送菜,我一送進廂房,那些人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像是將我錯認為其他人,硬是要抓我走,我就趕緊跑了。」
這話里前半段是完全真實,後半段則是真假參半。
她想,這一連串的事應該都是談家所為。她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在她失蹤之後還尋找她的下落,甚至派出殺手殺她。
為什麼就是不肯讓她活呢?她到底是礙著了誰?
思忖著,發覺他直盯著自己,她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認錯人了,只是誤會一場,多虧有王爺替我解圍,但是王爺怎會在照雲樓,又教人給下藥?」
「兵部侍郎找到了南方的藤商,便找本王進照雲樓談這筆收購,豈料酒里被下了藥。」說著,他不禁面有慍色。
安羽微偏著頭,細聲問︰「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照理說,要是受人設計,中了圈套,應該是下毒藥,比較一了百了吧。
秦文略睨她一眼。「因為許多人都以為本王是將來的儲君,趁這當頭替本王立個yin亂罪名,好讓本王與皇位絕了緣。」
安羽不自覺地搖頭苦笑,直覺得這皇家真的不是尋常人能待的,老爸沒人性就算了,就連兄弟都是一個樣。
「倒是你,你確定他們真的是認錯人了?」
安羽回神,很虛地道︰「應該是這樣,我又不識得他們。」末了,還補上一記很心虛的笑。
「不管怎樣,今日還是多謝你了。」
「哪兒的話,王爺幫過我那麼多回,我也該回報一次嘛。」
「改日也得答謝應多聞才是。」他直睇著她,不著痕跡地道。
「應該應該,應大人雖是寡言了些,但他真的是個好人。」瞧他待瀲灩的好,壓根沒嫌棄瀲灩的出身低,就知道這個人是可以交往的。
「本王許久沒見到他了,不知道他這陣子是否瘦了些?」
「嗯……應該沒有。」
瞧她沒心眼地回應,秦文略緩緩地笑眯眼。「也是,近來京中無大事,他除了偶爾操兵,倒也挺閑的。」
「對呀,听瀲灩說,應大人他……」安羽突地頓住。
「怎麼了?瀲灩說了什麼?」
安羽垂斂長睫,一會才笑道︰「應大人他似乎對瀲灩有意思,不過瀲灩因為身分不敢委身于他。」
這家伙,竟然偷偷套她話!應多聞非但是京衛指揮同知,更是七王爺府的侍衛長,他會很久沒見到他才有鬼咧!問她應多聞是不是瘦了……不就是擺明了他懷疑她的身分,藉此作對比,畢竟她之前就見過應多聞了。
「也是,照雲樓的花魁屬妓籍,想進應家的門,頂多只能用妓的身分,連個侍妾都構不上,反倒是有人出身不差,卻逃出了王府的門,寧可拋頭露面,你說,那人是在想什麼?」
秦文略似笑非笑地問。
安羽眼神飄忽著,隨口道︰「當然是人各有志,出了一道門,必能走進另一道門,至于什麼門,只要是門,有地方窩就成了。」就算他認出來又怎樣,她就不承認,難不成他能硬逼她承認,啐。
「好個人各有志,可她卻忘了誓言,你說,這筆帳該怎麼跟她算?」雖說他並不清楚為何府里還有個談瑞眉,但他唯一能擇定的,她確實是他所識得的那個談瑞眉,又也許該說,她名喚談瑞秋。
「這我就不知道了。」安羽笑得一臉無辜,正想找個月兌身之計,突地听見門外傳來腳步聲,她起身到門口一看,竟是瀲灩。「瀲灩,你怎麼回來了?」
還不到三更天,照雲樓還沒打烊吧。
「听說前院那里鬧了點事,我擔心與你有關便回來探探你,但應該是我想多了。」瀲灩松了口氣地道。
安羽笑了笑,沒打算把小丫鬟的事道出,畢竟那應該都是談家買通的,代表這里也不適合她再待下去了,而眼前——「瀲灩,出事的不是我,而是我房里的貴客,不知道他能不能在這里暫住一宿?」
「誰?」
「七王爺。」
翌日一早,應多聞將秦文略接回了王府,而安羽則是托瀲灩幫她帶話給李叔昂,表明她非常想回去工作的決心。
當天,李叔昂就特地來接她,還外帶了一套絲綢繡月季的袍子讓她換上。
她想過了,大白天的,談家派來的殺手再怎麼夸張也不可能動手,所以白天時,她大可以在牙行里走動,只要避開落單的機會,入了夜,她的小院外頭,二爺還特地派了兩名護院站崗,讓她倍感窩心,真的只能說她運氣好,遇到一個雖有怪癖好,但十分保護她的好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