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艷福不淺(下) 第7頁

「心里有人的是你!你剛剛不是說了嗎?」一會說他心里有人,一會說要迎娶她為妻……壓根不覺得傷人嗎?

她要的男人,心里必須只有她一個,全心全意只愛她一個,就如當年,她確定衛崇盡根本不可能愛她,他心里已經有人了,再痛她都會放下,她不要強求不屬于她的姻緣。

「我心里的人是你。」

易珂听著,臉上沒有半點喜色,卻突然哈了一聲,笑得萬分虛假,「我隨便听听,就當你隨便說說,我累了,要歇息了。」因為內疚而以身相許……他辦得到,她接受不了。

話落,她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可是屋里沒有半個丫鬟,安靜得沒有半點聲響,她狐疑地朝內室走去,卻不見方語的身影。

頓了下,她隨即往外走,卻險些撞上他。

「方語不見了。」她急聲道。

「她沒有不見,我只是將她移到其他房間。」

「為什麼?」

「沒為什麼。」

易珂狐疑地看著他,再看向四周,突道︰「你瞞著我什麼?」光是他今天非要她作陪,她就覺得很古怪。

照道理說,她才在馬市險遭傷害,他應該會將她保護得滴水不漏,而不是帶著她拋頭露面,再者將方語單獨放在家里,她心里很是擔憂,就怕有人會找上門,而他把夏字班都帶出門了,誰能保護方語?

可他卻說將她移到其他房間,感覺就像是……「你不會是拿方語當餌吧。」也許這種做法可以最快循線逮到追殺大器的人,但是很不道德,她所識得的夏熾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可是,他卻沉默了。

「你真這麼做?」她顫著聲問。

「我派人守著,不會有事。」

還真的是!「你怎麼可以?」易珂惱火地瞪著他,在他常年奔波的這些年里,已經讓他變得這般麻木不仁,可以拿個娃當誘餌?

「我只是想早點找出凶手。」

易珂轉過身,無法面對此刻的他。「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她只是個孩子……虧你還表現出很喜歡她的樣子,結果竟然都是假的。」

「我說了,我讓人守著,絕不會有意外。」

「誰能保證?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認為凡事都能照著你的想法進行?要是有個萬一,難道你不會心疼?」他已經心狠得可以拿孩子當誘餌,就算方語那張臉那般酷似她,他還是能殘忍地這麼做……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為什麼要心疼她?」

「你……我不想說了,你出去吧。」

她拖著腳步走到床前,突然听他怒道︰「她只是像你,並不是你!」

易珂瞠圓杏眼,緩緩回過頭來,時間像是凝結了般,她直瞪著他,而他也正看著她,房里靜謐無聲。

不知道多久,她抿緊了唇,開口道︰「什麼意思?」

向來不形于色的他,俊臉上像是破開一條裂痕,再也無法沉著從容,他局促不安,眼神不定,好半晌都沒能說上一句話。

「說呀,等著呢!」

夏熾吁了口氣,正視著她,道︰「燕成不識字。」

易珂听得一頭霧水。「他識不識字又如何?」

「燕成不識字,他不懂軍律,所以他不可能教你軍令十七律。」

易珂瞪大眼,自然記得當年尚在邊境樓時,她曾說過軍令十七律是燕成教她的,她怎會知道燕成不識字?

「所以……你那時候就知道我是誰?」就憑這一點?未免太過荒唐!

「那時在邊境樓,一回我喝醉,夢見了公主,听你喊著我的字,當我張眼時,看見的卻是你。」他眸色熾熱地瞅著她,卻不敢再靠近。「我心中起疑又覺得荒唐,可你不知我識得原本的燕翎,我無法相信一場大病可以讓人性情大變,不再畏畏縮縮,甚至敢以軍令斥責莊寧……這不可能是燕翎。」

當然,還有許多事教他起疑,這些年的相處,更讓他幾乎篤定猜想。

她佔滿他人生的大半,他是如此地熟悉她,長久相處,怎麼可能認不出?

「所以你試探我,故意問我為何懂軍令十七律?」

見他輕點著頭,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的心機竟深沉到這種地步……

「前往薊州在郊外官道遇襲時,你喊我阿熾,我幾乎篤定是你;到了薊州,你胃口不佳,我為你做了豆皮涼粉,你知道京城道地的豆皮涼粉放花椒,可是燕翎離開京城時只有三歲,不可能知道豆皮涼粉里放了什麼……你說不吃辣,你說一進店,店家就會為你特制不放花椒的涼粉,那是慶豐樓,是吧,咱們一道去的。」

易珂怔怔看著他,沒想到他竟一直在試探她,她卻毫無所覺。「你怎麼會做豆皮涼粉?」那口味確實像極了慶豐樓廚子的手藝。

「因為你喜歡,所以我買下了那道涼粉的食譜,沒想到……還能有機會做給你吃。」

所以當他回來時,她吃到的豆皮涼粉才分外對味……他怎能為她做到這種地步?到底有多傻呀他。

她站在床邊,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一會才又問︰「所以你待我好,不是為了彌補燕成代你戰死邊境?」

「你怎會知道這事?」

「這種事你就不用管了,先回答我。」她是可以拖夏 下水,但要是他心狠把夏 逐出夏字班,她還得與他談條件換夏 留下,太麻煩了,還是別說了。

「我確實是想彌補燕成,也確實會盡己所能待燕翎好,也會替她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有夏家當她的倚靠,但僅只于此。」他頓了下,斟酌著用字,「可是燕翎終究不是燕翎,所以我的作法自然不同。」

所以他的意思是,因為發現她不是燕翎,所以才會由著她恣意妄為?

易珂有些頭疼地坐在床畔,倚著床柱,扶著額問︰「既然你知道,為何什麼都不說?」

她從來沒想過他會發現自己是誰,甚至打定主意不告訴他,結果他早就知道了,虧她還以為自己瞞得天衣無縫呢。

「……我曾經試探過你,可是你似乎選擇了隱瞞,我便不點破,再者我也怕一旦點破,你是不是會消失不見。」

好似從他淡然的口吻里听見些許壓抑的恐懼,她抬眼望去,真是說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怎樣的心情。

她不想說,是因為怕自己活不久,也認為自己無法回應他,那麼她的存在很可能對他造成二度傷害,可是他卻早已洞悉一切,甚至依舊喜歡著自己……傻呀,她都變成另一個人了,他竟還能喜歡她。

傻傻地等待,如果她永遠不說破,他要等到什麼時候?

「我曾經想過,你不肯告訴我,也許是因為你不夠信任我,也許是……」

「不是。」她沒好氣地打斷他未竟之語。嘆了口氣,才解釋道︰「我一直都信任你,只是你也知道我那時的身子骨不是普通的差,隨時都會見閻王,既是如此,我又何苦讓你再痛一回?」

話一出口,她才明白為何這些年來他到處搜羅各種藥材,甚至不惜跟江布政使調了一支三百年的參,就是怕她斷了藥。

「不會,大夫說過只要好生養著,只要你听話,會好好的。」

「你……就這麼喜歡我?」問出口後,她沒來由覺得難為情,可是看著他玉白的俊臉浮上一層淡淡緋紅,不禁生出逗弄他的壞心思。「說呀,小艷兒,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夏熾面露無奈又赧然的笑意,不答反問︰「你願意嫁與我為妻嗎?」

「如果我說不呢?」

夏熾神色有些微黯地道︰「……那也無妨,你可以不喜歡我,心里沒有我,我只求你一切安好。」

「如果我已經有喜愛之人呢?」

「我不知道我是否還能夠祝福你。」他苦笑著,不是豁達,而是無可奈何。

看在易珂眼里,他的笑是恁地無助悲傷,她暗惱自己玩過頭,只好乖乖起身,投懷送抱去了。

「說笑的,怎麼你壓根都不能說笑?」她軟聲撒嬌著。

「我不說笑的。」

「你近來也不怎麼笑了。」她把臉埋在他的胸膛,這般親近的姿態比她想像中還要難為情,卻也比她想像中還要開心。

她的親近教夏熾心頭一震,微顫地收攏雙臂。「沒有你,我怎麼會懂得什麼是喜悅的笑?」

遠在邊境樓時他就起疑了,也幾乎肯定,可始終不敢開口詢問。他可以不在乎她喜歡誰,更不在乎她願不願意留在他身邊一輩子,他只求她這輩子安好,可以過她想過的自在日子,誰也欺不了她,誰也束縛不了她,像逃月兌牢籠的鳥兒,自由自在地飛翔。

「那時你怎會傻傻跑回京呢?以軍令十七律,那是立斬。」她嘆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等我回過神,已經在鎮國將軍府了。」他無法想像她已不在世,如果後來沒有遇見她,也許他這一輩子都將成為行尸走肉。

「你見到衛崇盡了?」

「嗯。」

「打他了嗎?」

「……沒。」至今她還是在意衛崇盡?他連問都不敢問。

「應該打的,多打兩下算我的。」她咂著嘴,惋惜不已。

夏熾微詫,垂眼看著她,卻見她笑嘻嘻的,突然伸手掐著他的臉。

「嗯……跟當年不一樣了。」

夏熾任她掐著,笑柔了被冰封數年的黑眸。

「阿熾,咱們成親吧。」

如果她的存在可以讓他快樂,那就這樣吧。

第十三章  回京見家人(1)

隔天,易珂收到江媚的來信,信上寫著江家亂成一片,江文傾半夜高燒,江嬌則是神智不清,而被押進柴房里的她,當晚就被放出來了。

易珂一目十行看完信,便對夏熾道︰「阿熾,你有沒有識得哪個品性好又尚未成親的男子?品階低也沒關系。」

「……你先起來再說。」

易珂側臉望去,不滿地蹶起嘴。「你怎麼這麼小氣?借我枕一下都不成。」嘴里抱怨著,她還是沒移動半分,懶懶地躺在他的胸膛上。

夏熾渾身僵直地坐在榻上,動也不敢動。

「太硬了。」收好了信,她很嫌棄地拍了拍他的胸膛。「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好不容易把話多的黏人精方語丟給常嬤嬤,偷得浮生半日閑能與他獨處,結果這人卻跟木頭似的。

夏熾嘆了口氣,終于能稍稍伸展四肢,道︰「如果不計較身分高低,我倒是有幾個人選。」

「行,趕緊連絡一下,在咱們回京之前就讓人先到江家求娶江媚。」雖說信上沒點出她的現況,但是依江家如此混亂的狀態,她不可能平安無事,江夫人的忍讓頂多撐到他們離開而已。

夏熾應了聲,像是想到什麼,又道︰「回京後,咱們先成親再行笄禮。」

易珂頓了下,回頭望去。「有必要這麼急嗎?」

「燕翎的外祖陳家不是什麼好人家,趕在他們上門之前先成親,可以省下很多麻煩。」

夏熾臉不紅氣不喘地道。

「喔。」先成親還是先行笄禮什麼的,她不是很在意,只是——「想當年,有個人就夠狠的,硬是要將我送回京城陳家,還說什麼他早就認出我了,呿。」

「那時……還不知道是你。」

「是啊,就差那麼一點,你就要錯過我了,而我永遠也不會告訴你。」她眯眼笑得很壞,讓那張無害秀麗的小臉呈現截然不同的氣質。

她一邊笑著,這才發覺難怪他會察覺,面對他時,她的態度和以往沒兩樣,太過自然自在,只因他們之間的相處本就如此,她沒想過做什麼改變好瞞過他,沒法子,他就是那個最教她信任的人,在他面前,她向來只做自己。

「駒兒……」

「別叫我駒兒。」听得她雞皮疙瘩都冒出來,總覺得他喚這兩個字時,聲音特別的煽情,教人怪不好意思。

「你不喜歡這個表字?」

「還行。」

夏熾直睇著她,好似等著下文。

易珂睨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我只是覺得這樣的喚法不習慣。」

「我該如何喚你?」

「你就……」她頓住,因為他以往總是喚她公主,可她現在已經不是公主,當然不能這樣喚她。「你喚我的本名吧。」

「不。」他搖頭。

「為什麼?」

「如果……被听見了,不知道你會不會被收回。」

易珂疑惑地注視著他,而後恍然大悟,原來他是怕一旦喚她阿珂,也許鬼差听見了會把她這法外之魂拘走,難怪就算他知道她是誰,也不喚她的名字,也不曾喊她燕翎。

「那就……隨你開心吧,你愛叫什麼叫什麼吧。」事到如今,只要能讓他開心就好,省得他遑遑不可終日。

「阿駒。」他笑喊著。

「行。」至少不要讓她覺得很別扭又很難為情就好。

時間飛逝即過,夏熾帶著她回京,臨行前將江媚的婚事安排好,也給她添了妝,易珂才放心回京。

「看來江嬌的瘋病一年半載好不了。」大概是沒瞧過血腥畫面,被嚇得魂都飛了,不過易珂壓根不可憐她。

這世道還是講因果的,她不種那個因又怎會得這個果?自個兒承受吧。

「你怎會知道江嬌躲在紫檀櫃里?」夏熾問出那日沒來得及問出口的疑問。

易珂睨他一眼,毫不掩藏的鄙視。「我只能說男人不懂女子在這世道有多可悲,世家大族的姑娘幾乎都是家族的棋子,有時為了攀附上某個人不擇手段,大多是因為被家人的想法引導,讓她以為只要嫁給某個人,對她和整個家族都好,然後就傻傻上勾了,為了得到那個男人,什麼手段都使得出。」

「那你如何篤定她就在那兒?」

易珂咂著嘴,耐心解釋著。「從有人領你去偏院就已經是個局,她為了堵你,勢必得先過去,那屋子里唯一能藏人的就只有紫檀櫃。倒楣的是,你並沒有進偏院,她反而等到了不知為何前去的莊寧,更目睹他被殺的一幕。」瞧他還是不得其解,她不禁笑眯眼道︰「反正就算我猜錯了,還有你在,你總有辦法。」

因為有他的縱容,她才能恣意妄為,更因為他的包容,她才會有恃無恐。

夏熾笑柔了眉眼,眸底像是有滿天星斗閃爍著。

「只可惜,還是沒查清莊寧怎麼死的。」坐在馬車上,兩人面對面而坐,他那雙眼像燦陽般,光芒萬丈得教她莫名感到羞赧,只得把目光投在馬車外。

「只要方語還在咱們這兒,會逮到人的。」

易珂隨即調回目光。「關方語什麼事?」

「莊寧之死,可能只是為了栽贓我入獄。」

「我也這麼想,可這麼做的用意呢?」

「因為只要我入獄,他就有充裕的時間將方語找出來,然後離開薊州,讓我無法追查。」

易珂听得小嘴微張。「是這樣啊……嗯,既然你可以想得這麼透澈,那我就把所知道的跟你說吧。」

于是,她從四皇子當年被趕到莊子里的侍妾說起,直到方語喚的爹親就是大器,所有她猜測的全都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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