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富貴命(上) 第4頁

六爺也不斥喝他,只道︰「甭裝了,有人看到那天你進了白寡婦的家,你若是從實招來,指不定還可以減點刑罰,要是等證人指證,恐怕……」嘿嘿兩聲,他在張屠戶耳邊說了幾句話。

張屠戶猛然轉頭,對上白寡婦那張慘白的死臉和張得大大的灰白眼楮,頓時嚇得屁滾尿流,什麼都招了。

原來是張屠戶垂涎白寡婦美色,幾次求歡被拒,又發現她與李泰康有所往來,于是心生嫉妒。

那日張屠戶剛幫人宰了頭大肥豬,主家給了內髒和幾刀肉,又賞下一壇好酒,幾杯黃湯下肚,他隨身帶著刀具和豬肉上門,本想向白寡婦炫耀自己一身技藝,不料白寡婦與李康泰剛行完魚水之歡,渾身的慵懶,空氣里還散發著淡淡歡愛氣息。

他又妒嫉又刺激,拉著白寡婦也要行那事兒,誰知白寡婦抵死不從,狠狠抓了他幾下,他一怒之下,就把人給殺了。

「爺,您快說說吧,我想得腦袋都快破了,還是想不出來。」

六爺看了阿喬一眼,當初阿喬家里遭逢大難,他路見不平幫了一把,從此阿喬就死心塌地的跟著他。

他會留下阿喬,是因為阿喬腦子機靈,他不必開口多說,阿喬就能猜出他的心思,把他伺候得妥妥貼貼,偏偏阿喬有一個缺點,就是話很多,從早到晚講個不停,不讓他講,好似還委屈了他。

唉,他怎麼就收了這堆怪人,如果能把阿喬和霍平揉一揉、捏一捏,平衡平衡就好了。

「是張屠戶自己露出破綻,在衙門口時,我看見他的頸側有一道很深的抓痕,且在縣老爺斷案的過程中,他神情緊張、眼神閃爍,听見縣老爺要再打李泰康二十大板時,他吐了口氣,表情頓時變得輕松。」

倘若李泰康熬不過,糊涂縣官定會就此結案。

「原來六爺是先找到凶手才斷的案,要是張屠戶沒有湊在人群里看情況,六爺也抓不到人,對不?」

六爺暗嘆了口氣,阿喬怎會這般小瞧他,就算張屠戶當時沒有跟著湊到衙門那兒,他還是能把人給揪出來,只不過要多費點心思罷了,白寡婦身上的傷這麼明顯,往她家附近捱個兒搜,總會把張屠戶給搜出來。

「六爺,您當時在張屠戶耳畔說了什麼?」

「我說,白寡婦正看著他,對他說話,問他有沒有听見。」

「噗!」阿喬忍不住笑出聲,主子這一招可真陰損,明明就是主子把白寡婦的臉給往側邊扳的。

這時,守在大門的人高聲喊道︰「蘇小姐來訪。」口氣急切,顯然是擋不住對方的來勢洶洶,需要主子快點發話,是攔、是放。

「蘇姑娘怎麼會來?」阿喬一急,連忙道︰「主子別惱,阿喬馬上攆了守門的。」

「攆守門的?」六爺冷笑兩聲,他豈會看不出阿喬那單純的心思,想禍水東移?他可不是個蠢主子。

當初他會買下這幢不顯眼、小小的二進屋子,是為著在外頭行事方便,雖然進進出出的人不少,但各個身懷武藝,怎會被人給跟上了還渾然不覺,只有……他一雙銳利的眼眸上下打量著阿喬,也只有這個不會武功的蠢蛋,才會被人跟蹤。

阿喬一看主子的眼神就知道主子猜出自己的念頭,身子一彎,先跪先贏。「主子,阿喬錯了。」

當然是他的錯!

蘇紅櫻是蘇將軍府的嫡三小姐,聰明穎慧卻性格陰沉,蘇家是拿她當皇後教養大的,她深諳的籌算智詐之道,手段算計多了去,怎會讓阿喬胡謅幾句,就相信他已離開京城?

她幾次遞話,想見他一面,他不願意,是不想節外生枝,更不想讓她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何況上頭對她的終生大事已做出決定。

只是如今她人都找到這里來了,他不能不見,五哥需要蘇將軍的勢力,他必須幫忙拉攏蘇家,萬不能得罪。

「回頭,在宅子外頭貼上售字。」

「爺要賣了宅子?!」不會吧,當初這宅子可是找了好久爺才定下的,隱秘又安靜,鄰居不多,重點是連暗道都挖好了。

「誰說要賣?」六爺瞪了阿喬一眼。

這四個字一出口,阿喬就通了竅。哦……是假賣不是真賣,目的是讓蘇姑娘熄了心思,不往這里跑。

「行,我馬上去尋新宅子,這兩、三個月,主子暫時換個地方議事兒。」

六爺還算滿意的點點頭,這就是阿喬的好處,舉一反三。「還不把蘇姑娘給請進來。」

「是,主子。」阿喬松口氣,趕忙起身,以為事情就此揭過,沒想到他的腳都還沒跨過門檻,就听見主子涼涼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她一刻鐘之內沒離開,你就東西收一收,哪兒涼快哪兒去。」

阿喬猛地倒抽一口氣,卻不能不回聲應是,隨即又急著要去迎接蘇大小姐,怎料他的腳又絆上門檻,一個踉蹌,再摔、再滾,他詛咒了門檻兩聲,發誓要將它給削平,再抬頭,就見眼前一雙紅色繡花鞋,視線往上飄,果不其然正巧迎上蘇紅櫻凌厲的目光。

阿喬心中一凜,激出滿身雞皮疙瘩,他知道,自己被蘇姑娘給記恨上了,誰讓他說謊,可是這是主子的命令,他豈能違抗?唉,她怎麼不替他想想,當奴才容易嗎?

「喬管事好大的禮。」蘇紅櫻譏諷道。

他只能假裝听不見,趕緊起身道︰「蘇姑娘,六爺有請。」

蘇紅櫻膚白如雪,眸如點漆,粉鑄脂凝,嬌波流慧,似嗔如笑,整個人雪雕玉琢,容貌嬌美,風姿綽約,再加上一身霓裳霞裙,羅襪朱履,娉娉婷婷,細柳生姿,媚麗欲絕。

她站在桌案前,定眼望向六爺,似笑非笑。

好個忠心耿耿的弟弟!

蘇紅櫻很清楚,一向對女子敬而遠之的六爺,為何沒將她驅逐門外,為何強忍滿面不耐,與自己虛與委蛇?正是因為她背後的將軍府。

她的祖父忠心侍主,與皇帝亦師亦友,祖父知曉皇帝所有的秘密,知道皇帝對大皇子、二皇子的好,其實是捧殺,皇帝真正屬意的是五皇子,因此爹娘想盡辦法拉攏她與五皇子。

從五歲開始,她就知曉自己日後將會進入後宮,成為大轅朝皇帝的女人,她負有使命,必須為家族父兄爭榮,可是自從十歲那年意外遇見六爺,她便喜歡上他了。

人人皆畏懼他那雙藍色的眼楮,可她卻覺得他的藍眸像是會魅惑人心,就那麼一眼,她的心便不顧一切的淪陷。

她很清楚,自己應該照長輩的意願去做,只是……她喜歡他啊!

即使知道他的異族血統使他無法繼承大統,即使知道他的身分無法滿足父兄對于權利的想望,即使知道他無法讓自己坐上女子至尊至高的寶座,但她還是喜歡他。

長輩總是教導她,想要什麼就得去爭、去搶,沒有人會平白無故把她喜歡的雙手奉上,所以她該為自己的想望爭搶嗎?

六爺極力壓抑皺眉的,他快受不了了,蘇紅櫻身上傳來的脂粉味兒,讓他想吐,她每靠近一寸,他就想往後退三尺。

這也是他痛恨後宮的理由,所有女人都一樣,總喜歡把自己弄得香氣沖天,可是對他人來說是香味,對他而言卻是難耐的惡臭。

這氣味,讓他分外想念母妃,想念她身上淡淡的青草香,母妃曾同他說過,那是草原的味道。

母妃是草原女子,應該活在藍天下,應該在馬背上歡唱生命歌謠,但是為了家族,她進入爾虞我詐的宮牆,沒了自由的滋養,母妃的快樂一天天枯竭,直到她身上的青草香消失,直到脂粉味兒染上,她的生命告罄。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