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堆參與法會的信眾中相看較不尷尬,互相多看幾眼也不會遭來閑言閑語,若是中意了,便由媒人轉達,兩家再走近一些,多認識認識,雙方都認可便可締結鴛盟。
就這麼簡單,一樁親事便結成。
「娘,你別催,我們走了,不要太想我們,三天就回來了。」又要見到老和尚,真是人間一大悲事。
「去去去,別煩。」宋錦娘故作嫌煩的揮手。
她本要和兩個女兒一同前往,偏生踫到她娘家弟妹要產子,她得過去送個催生禮。
少了娘親在旁,萬家兩姊妹一路上嘰嘰喳喳,笑語不斷,你撓我癢癢,我搔你胳肢窩,鬧成一團。
兩姊妹說說笑笑的到了彌陀寺,主子兩個,服侍的下人卻有一名車夫、四名家丁、一名婆子和兩個丫鬟,住持老和尚居然身披袈裟,十分莊重地在寺廟門口迎接,讓人側目。
「小施主,這幾年多謝你關照本寺,老衲都穿新衣了。」
萬福聞言,眼皮子一抽,心里暗罵︰神棍,你又坑了我多少銀子?
第五章 哪來的梁上世子(1)
月升,夜深沉。
一只青蛙發出的一聲蛙嗚後,跳進池塘,噗通。
睡得正沉的萬福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屋子漏水了,腥羶的水珠在她臉上,黏糊糊的,很不好受……等等,腥羶味?
那不是血的氣味嗎?
一向一睡著就一覺到天明的萬福莫名其妙的醒來,她抬手模了模臉頰,指月復觸感一陣黏滑,夜里沒點燈,看不清是何物,她放到鼻下一嗅。
咦?真是血!
「語兒,語兒,點燈!」
喬語兒是她五年前向朔要的人,只大她三歲,是個身手不凡的武婢,有了喬語兒後,她行事更大膽了,常讓人去干些見不得光的事兒,也是保護她,人美是非多,她需要貼身護衛。
另一個是三十歲的男人,同樣會武,叫賀遲,她讓他管著外面的私產,譬如買地、出面和人交易、糧食運送和其他私密事等,他是能力非凡的幫手,里里外外照料得妥妥當當,教人安心。
「語兒,你沒听見我在喊你嗎?」喬語兒從未有過不回應她的情形,何況還有王婆子在守夜,不可能兩人都沒听到喊聲,難道……她們出事了?!
「不用叫了,不會有人來的。」
陰森森的嗓音忽地傳來,萬福頓感背脊一涼。「你是誰?」有人那麼靠近,她居然沒有發覺。
「過路人。」
「你要干什麼?」
「借過。」
「你會不會傷害我?」
「不確定。」
「什麼叫不確定,你這話說得太不負責任,我戰戰兢兢的吊著心,你卻用模稜兩可的話敷衍我,耍人玩呀!」萬福有點火大,她凡事直來直往,生平最討厭的一件事便是不清不楚。
「如果你未對我造成妨礙的話。」他話中有話的警告。
「是你闖進我的屋子,不是我爬上你的床,有妨礙的人是我吧!」她才是無端被打擾的人。
「說得有理。」慌不擇路之際,唯有這間屋子的窗戶是敞開的,迫于無奈,他才入內藏身。
萬福真想直接暴力制裁了。「什麼叫有理,路都借你過了,你還不離開,等我請你吃素包子嗎?」
「走不了。」他想笑,卻痛苦的捂胸。
「為什麼?」難道犯了案被追緝?
「受傷。」
「傷得很重?」她竊喜。
微啞的聲音帶了一絲諷意。「即使傷得動不了,你也不是我的對手,勸你還是熄了想把我五花大綁的念頭。」
被人看穿了心思,萬福小有不快。「你趴在梁柱上吧,下來,你的血滴到我了。」
「是你的榮幸。」他的血尊貴不已。
「你向來話都這麼少嗎?」
「能用就好。」何須廢言。
「我幫你上藥。」她悄悄地從空間內取出常用藥物。
「你?」他的語氣充滿不信。
「除了我還有誰能幫你?我也是很為難,可是你一直不走我更為難,思來想去我還是為難自己一下好了。」反正一有危險她就躲進鐲子,誰也找不到她,那是最安全的地方。上面響起低低的笑聲。「你說話的語氣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我挺想念她的。」
那個人嘴巴很毒,也不太把人當一回事,在她眼中人沒有貴賤之分,只有品性的高低。他以為他很快就會忘卻此事,那不過是一段小的插曲,可是今日再遇性情相似的小泵娘,那抹小黑影又不自覺跳出來,他才意識到原來他還記得她,只是以往都深埋在心底,並未多想。
「阿彌陀佛,感謝菩薩的恩惠,好在我不是那個人。」多幾個這樣的故舊她會短命。
「但很像。」性格一模一樣。
「你到底要不要治傷,如果想死,麻煩死遠點,不要給我找事兒。」要是被人發現她房里有具無名男尸,她的名聲就毀了。
「真不討喜。」一聲低咕後,一道黑影由屋粱翻下,落地時還站不穩,往前一晃。
他很快就穩住了身形,但听得出氣息粗重,一個簡單的翻身動作似乎讓他傷得更重,血的氣味更濃。
「你傷到哪里?」她得要評估一下是要直接上藥,還是得先止血。
「左胸。」他微喘著氣回道。
「一劍穿胸?」她希望。
「早死了。」
「可惜了。」只差一點。
「是很可惜。」他沒死成,有人就該死了。
萬福一撇嘴,听出他話中之意。「你太高了,我構不著,坐下,床沿,別弄髒床榻。」
「真懶。」她站起來就構住了,偏偏坐著不動。
「你管我,受傷的是你不是我。」救他是心善,不是理所當然,還管起閑事了。
想到身上的傷,黑影搖晃了一下,十分吃力的往羅漢榻一坐,他眼前一片模糊,快要支撐不住。
「我看不見,太暗了。」萬福能看到的是一具人形,至于傷口,那真要請鬼來瞧了,屋子無燈暗如墨。
「給。」
忽地,屋內一角微亮,一顆比雞蛋略小的夜明珠發出瑩黃光亮,照出兩張各有防備的臉,卻同樣有著驚訝。
「咦!你看起來很眼熟。」
「我應該見過你……」
少年臉色蒼白,但眉宇俊朗,他若有所思地看向面前靈氣逼人、慧黠多嬌的小泵娘。「算了,別攀交情了,還是趕緊治傷,早點上藥早點走人,別來麻煩我,我最討厭攬事……」被人直直盯著,大為不快的萬福忍不住嘀咕。
「小埃?」
她「啊」的一聲猛地抬起頭。「不會吧,你真的認得我?」敢情這位少年是熟人。
「我是朔。」原來真是她。
在經過多年,已長成大人樣的他露出許久未見的笑意,他以為已冷硬無比的心,在看見她時多了一絲柔軟。
「什麼朔,我哪認識什麼朔……」還望月呢!月圓月缺,潮起潮落,朔月無光。
「一萬兩黃金。」他打趣道。
一萬兩……黃金?萬福想到了什麼,試探地問道︰「朔哥哥?」
「是我。」白牙一咧。
「你怎麼老做翻牆攀檐的勾當,你本行是賊兒?」做賊來錢快但缺德,別人的銀子也是辛苦賺來的。
他哭笑不得。「我的傷。」
「喔!我忘了」萬福拿起剪絲線的小剪子將他原來破了一個洞的衣服剪開,借著夜明珠的光亮她看到一片血糊糊的,血色特別深的地方隱隱有個傷口,不時有血滲出。
「把藥粉撒上即可。」他交代完,緊抿著泛白的唇。
「這樣藥粉會被血沖開,你等等,我想個辦法捂住……」傷口很深,應該刺到心肺了,但他運氣好,從心口上方刺偏了。
「我……我姓趙,趙天朔,若我有個不測,通知景王府的長史,我是景王——」身子忽地抽搐,他眼白一翻,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