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寄來明年的信 第48頁

「她和我一樣,出生在上流社會,只不過沒像我們家這麼變態,人人都需要當醫生。她和她父親是醫生,她母親是會計公司負責人,她的哥哥在國外念書,當時她妹妹正勇闖演藝圈,你可能听過她的名字,邱秋,某個知名團體的主唱。

「我在高中時期的某場家族聚會中認識她,她對我的評語是——你是你們家最不畸型的。我的反應很冷,回答——你卻是婚姻市場上的畸型。

「她很驚訝我居然一眼就看出她是同性戀,我也訝異,她竟然連辯駁都沒有,直接承認。我曉得她的性向,她知道我對當醫生不感興趣,我們抓住彼此的秘密,互成盟友。

「我的性格冷僻,對親戚、對父母親的朋友都不感興趣,說穿了,就是家族的邊緣人,他們見我還能和邱婧珊說上幾句,我爸媽和她爸媽開始出現旺盛想象力,剛好那時她在上海醫學院念書,我在上海工作。她需要一個男朋友做掩護,好順利和女友同居,而我正在事業上沖刺,沒有精力應付爸媽不時發送的麻煩。

「商議之後,我們印了張訂婚喜宴邀請函,向兩家長輩宣布,我們已經訂婚,並以工作、功課繁忙為理由,不回台灣辦喜宴。我搬進邱婧珊家里給她買的公寓,彼此的父母來過幾趟,確定我們有同居事實,從此不再替我們安排相親。」

「現在呢?」

「邱婧珊畢業了,在這間醫院工作,但這兩個星期不在,她和她的伴侶夏綠茹到法國舉辦婚禮,在那里同性結婚是合法的,夏綠茹是個家沒計師,法國人,在上海工作。特特,你還想知道什麼嗎?」

還想知道什麼?都曉得了呀,如果她早一點知道,事情就會變得不一樣……

她生氣自己,為什麼在電話接通那一刻,不能勇敢一點,向他提出質問?為什麼她要驕傲認定,先轉身那一個先輸?

她錯了,因為自卑,犯下離譜錯誤……

看著特特的表情,他知道她在想什麼,他也曉得,支票打擊了她的自卑、他的家世打擊了她的自卑,更何況,天底下有幾個人,能夠在強勢的母親面前不自卑?

但那都過去了,他不允許過去的錯誤影響他們的未來。

握住她的手,蔣默安再一次認真問︰「特特,你還想知道什麼嗎?」

特特搖頭,沒有了。

「不,你還想知道,這些年我有沒有喜歡過其他女人?

「我來回答。沒有了,除了你之外,我的生命中沒有第二個女人,離開你,我不再吃蛋糕甜食,因為再昂貴、再漂亮、再好吃……都不是我喜歡的那個女人親手為我制作,我戒甜食、也戒感情,我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才會再度打開心門。

「那天,我看見病床上的你,這里……」他指指自己的胸口。「打開了,我又聞到濃濃的蛋糕甜香,又看到專屬于我的女人。

「听好了,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告知我的決定,不管你和鄭品疆之間是什麼關系,不管你的爸爸是誰,不管你心里還有沒有我的身影,我都決定要把你追回來。

「听到了嗎?我只會成功、不會失敗,你很清楚我是多麼自信的男人,我說到做到,絕對不會半途而廢。」

放下話,他自信地微笑著,那個笑,笑進她心底深處。

拿起公事包,蔣默安說︰「待會兒我要回公司開會,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回來陪你吃飯。」

他邁開長腿,往門邊走去。

她愣住了,她無法反應,他是很厲害、很厲害的商人,他說服人的能力,是天下第一等……

所以,她被說服了?不知道,只曉得心亂得找不出章法……只曉得一朵笑花,悄悄地在嘴角綻放。

第12章(1)

經過一個下午的混亂,特特不曉得自己有沒有想通,但她曉得,不管想通與否,蔣默安想做的事沒有人可以阻擋,就像他的家族和父母,多少年的教育灌輸下也沒辦法逼他喜歡醫學;就像那年她企圖用愛情將他留下,可是誰都阻擋不了他的前進力量。

下午,阿疆來了,他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漢。

這句話不是特特說的,是阿疆經常掛在嘴邊講的。

他問︰「特特,說老實話,你有沒有愛過我?」

「有,我愛你如兄如弟,我對你的感情和對寧寧一樣,你們都是我不可或缺的親人。」這不是特特第一次對他說相同的話,她從來都不願意綁著他,她願他找到自己的幸福,願他比她更快樂,可惜他從沒認真把她的話听進去。但這次阿疆垂下頭,在她床邊坐了很久,久到她開始覺得不安時,他才抬起頭,問——

「那我們還能回到過去的交情嗎?」

她松了口氣,這一刻,特特不曉得有多麼感激老天爺。她一把抱住阿疆的脖子,宣示似地說︰「我們的交情又沒離開過,為什麼要回到過去?你始終是我最好的兄弟。」

見他也笑了,她相信,他把她的話听進去了,並且相信,他會是她一輩子的兄弟。

之後阿疆告訴她,他認識了一個笨到讓人很生氣的女生。

听他形容第一次見面的情形,特特笑得前俯後仰,用力捶他一拳,說︰「如果我是那個女生,我一輩子都不要再見你。」

「裘涵看起來很好欺負,我想這是蔣默安會用她的主因。」

「什麼話?難道他是專門欺負人的?」

「不是嗎?從頭到尾都是他在欺負你。」

特特听得出來他為自己心疼,于是細細地解釋了當年的誤會。見阿疆從頭听到尾,听得很認真,特特以為自己說服他了。

沒想到阿疆大翻白眼,問︰「你就這樣原諒他?會不會太容易?」

「不然呢?是我誤會他。」

「如果他在乎你,就會告訴你自己的家世,也不必擺出一副窮小子嘴臉引人同情;如果他介意你,就會和你討論邱婧珊的事,不會讓你一路誤會到底,當年他沒本事說服他的父母親接受你,現在就能讓父母親同意你?要知道,結婚是兩個家族的事,不是兩個人的事。」

特特卻說︰「每個人心里都有不願意被踫觸的點,或許當時年輕、或許當時無法改變,他才會避談一切,當年他沒有能力阻擋風浪,只好避開,現在他的羽翼豐滿,可以乘風破浪,風浪于他再不是威脅。」

阿疆滿臉的恨鐵不成鋼,「楊特特,你完了,徹底完了,才幾天你就被他收服,算了算了,以後你再被他欺負,不要跑到我面前哭。」

「阿疆,不要這樣……」

「我就要這樣!楊特特,我告訴你,你有多氣蔓姨,我就有多氣你,都是扶不起的爛泥!氣死我了,你好自為之!」說完他轉身就走。

阿疆丟下的話讓特特陷入深思,然後她打了電話,認真地跟媽媽剖心對談。

最後,說服特特放下仇恨的是媽媽那句——

「對不起,我知道你很生氣,甚至痛恨我的懦弱,可是在愛情面前,我無法堅強,即使他對不起我,我也無法阻止自己愛他。」

蠢斃了!簡直是令人發指的笨,但是……媽有錯嗎?即使那些年,她始終認定蔣默安對不起她,她也無法阻止自己愛他。

張看護理解地笑看她,拍拍她的手背說︰「好好睡一覺,不要想太多,對于愛情這種事,你不能跟它對著干,只能順應情勢。」

特特苦笑,很爛的說法,但……唉,就是這樣呀。

特特輸入密碼,登入帳號,打開信箱後,里頭果然有一封一年後的蔣默安回給寧寧的信,寄件日是二0一六年六月十二日。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