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韋殊寒離去,太後這才沉下臉來責問兒子,「皇帝這是在想什麼,竟把殊寒帶來見羽妃,你就不怕韋寒知道當年的事嗎?」
魏冀沉默著沒有答腔,他是被羽妃的冷漠態度氣得一時昏了頭,一心只想著要激羽妃,沒有想過後果,且他身為一國之尊,縱使他們母子相認,他也不懼。
即使韋宣塵是他所殺又如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當年若是韋宣塵識相,肯主動獻上包語露,他也不必這麼狠絕,這一切全是韋宣塵自找的!
才這麼一想,他的頭又疼了起來,他緊蹙眉心,抬手揉按著鈍痛的太陽穴。
見狀,太後也顧不得再責備兒子,關切的問道︰「皇帝又犯頭疼了?」
這些年來,皇帝為頭疾所困,卻始終治不好,她曾猜想過,這會不會是老天爺給他的報應。
魏冀忍著脹疼的不適,輕輕點了點頭。
太後心疼兒子,連忙吩咐內侍太監扶皇帝回寢宮歇著,再傳召太醫。
第6章(1)
坐在京城一家酒樓的包間里,魏青晚只手撐著下顎,眯著眼打盹。
自數日前回京後,父皇給了她一個不大不小的六品官,命她在禮部做事,依她的品級,是不夠格同那些大臣們一塊上朝,不過她是皇子,又領有官職,依規制必須得上朝听政,故而這幾日她都早早起身,弄得每日都睡不飽。
今早下了朝,韋殊寒派人約她來此相見,她在禮部也沒什麼事做,早早就過來等他,順道昧一會兒。
韋殊寒走進包間,見她似是睡著了,也沒驚動她,駐足靜靜凝視著她。
坐在窗邊的她長睫輕掩,如玉般的肌膚在春陽下閃動著溫潤的光芒,他不禁想著,她若換成女裝打扮,必是清麗絕倫的美人。
他瞧著有些出神,狹長陰冷的眼眸微微逸出一絲柔色。
終于察覺到周圍有人,魏青晚徐徐睜開眼,看見他,她慵懶的道︰「韋統領來啦。」
「抱歉,讓七皇子久等了。」韋殊寒逕自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下。
她懶懶的應道︰「本宮也剛到不久,不知韋統領找本宮來此有何事?」
「前日的事多謝七皇子。」他朝她拱手致謝。
「前日什麼事?」魏青晚納悶的問。
他諱莫如深的覷著她,「七皇子找來太後,為在鳳來宮的臣解圍之事。」
「那時本宮正要去向太後請安,路過夙來宮,恰好瞧見父皇與你進了夙來宮,見了太後,這才隨口提了句,沒想到太後馬上擺駕鳳來宮,那時太後也沒召我去,不知韋統領所謂的解圍是怎麼回事?難道那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一臉虛心求教的表情問他,心中卻是一驚,他竟然知道那日是她去找了太後為他解圍,她面稟太後時,只有太後和她寢宮里的人知道,難道太後寢宮里有人被他收買了?
不過話說回來,那天她回寢宮後,特意讓得芫留意鳳來宮的動靜,得知太後過去不久韋殊寒便離開了,父皇與太後稍後才離去,似乎沒發生什麼事,這才放下心來。
「羽妃的事,七皇子真不知情?」韋殊寒陰冷的眼神緊盯著她。
前日太後竟那麼巧也來到鳳來宮,他便疑心有人通風報信,派人暗地里詢問太後寢宮里的人,才得知竟是她把這件事告訴了太後,她素來是不愛管閑事的注子,這讓他不得不懷疑她知曉羽妃的身分。
「自打羽妃進宮以來,本宮連見她一面都不曾,對這位神秘的羽妃娘娘,不說本宮,就是後宮里的人多半也不知她的來歷,莫非韋統領竟知道羽妃娘娘是誰?對了,那日韋統領可有見到她?不知羽妃是否生得傾國傾城,父皇這才將她藏起來,不讓人見她?」魏青晚從容不迫的提出一串疑問反問回去。
韋殊寒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她。
那天若非他一時起了善心,想為她換下被汗沁濕的單衣,也不會發現她的秘密,依他觀察,她的聰明才智並不如所表現出來的這般平庸,倘若她是如此無能之人,又豈能揣著那天大的秘密平安至今?
雖說羽妃的事在宮里是禁忌與秘密,但當年祖母都能打探到羽妃的真實身分,難保沒有其他知情之人。
「韋統領做什麼這麼看著我?」見他目不轉楮的盯住自己,魏青晚心中暗自提防,卻露出疑惑的表情。
韋殊寒突然逼近她,伸手握住她的下巴,不懷好意的道︰「臣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民間的女子,若是教男子瞧見了身子,只能嫁給對方,那日,臣不慎也瞧見了七皇子的身子,心中甚為惶恐,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刻意提起這事,就是要警告她別起異心,否則休怪他不留情。
她愣了一愣,隨即羞憤的用力推開他,喝斥道︰「放肆!本皇子乃千金之軀,你膽敢褻瀆,依規矩該拖下去斬了!」
她那晚酒醉時也說要斬他,看來她對于他脅迫她一事恨之入骨,他喉中滾出笑意,對她的怒斥,絲毫不以為意。「看來宮里的人全都小覷了七皇子,如此甚好,這對咱們的計劃大大有利。」
不論她是否得知羽妃的身分,他都不會放了她,她既然上了他的船,此後就只能與他休戚與共。
「什麼計劃?」她驚疑不定的問。
他壓低嗓音,一字一字緩緩的在她耳畔說道︰「自然是扶持七皇子登上大位的計劃,七皇子沒忘了這事吧?」
魏青晚心頭一凜,「父皇龍體康泰,提此事未免太早。」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咱們還是早日做準備為好,若是哪天朝廷有異變,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指父皇他……」他打算對父皇下手了?!
「臣可不敢如此大不敬,只不過事事難料,沒有人能夠預測將來會發生什麼事,兵法有雲,勿恃敵之不來,恃吾有以待之,凡事早做籌謀總是好的。」
「韋統領打算怎麼做?」魏青晚試探的問。
「待臣為七皇子安排好一切,自會向七皇子稟告。」說完,韋殊寒沒再多待,起身離去。
他還在孝期,要趕回去為祖母守靈。依規矩,親人亡故後,三天內便得下葬,下葬後,得守七天的靈,這才算出了孝期,今日剛好是第七天。
魏青晚獨坐在包間里,抬手撫模著適才被他踫過的下顎,想著他說的話,這才想到不只他瞧見過她的身子,她也瞧過他赤身露體的模樣。
兩人都瞧過彼此的身子,誰也不吃虧。
然而這種話她卻無法告訴他,她也無法提醒父皇韋殊寒意圖不軌。
一來她沒有證據,只怕她說了,父皇也不會相信︰二來當年的事雖是父皇所為,但身為人子,她總覺得自個兒也擔了分責任,故而對韋殊寒心里也存了一分愧疚,不想害他。
思量半晌,她苦笑的幽幽喟嘆一聲,眼下她自個兒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還有閑情去操心別的事,她該想的是等出宮開府之後,要如何詐死離開京城,至于其他的事,就看老天爺怎麼安排了。
***
「七哥,再過幾日就是春日游了,晚點咱們去司馬監挑幾匹好馬吧。」魏青群特地來禮部找魏青晚,熱情的邀約道。
每年四月初二,宮里都會舉辦春日游,讓皇子與公主們到城郊的明鳳山去踏青賞花,還有一些世家大族的子弟相伴出游。
「好。」她應了聲,將手上一份文卷批完,擱在案頭,站起身,「咱們走吧。」
不知是有心抑或無意,自她來到禮部這段時日,分派給她的事,少得不到半個時辰就能處理完,不過她也不打算多問,事情少她樂得清閑,早早就能回寢宮補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