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你不會看上這名姿色普通的丫頭吧若想納她入門我不介意,但是得在我過門、生下嫡長子後。」男人大可有三妻四妾,前題是不能威脅嫡妻的地位。
牟長嵩突地一笑,不想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了。「若嫣,我不會娶你,帶著你的丫頭滾出梨花院。」
「你趕我?」她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里本來就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走錯了。」他一語雙關,走錯了姻緣路,一路黑到底。
他不能否認是他娘耽誤了她,讓她泥淖深陷,死不回頭,以為只要她繼續守下去,他就會妥協。
遲遲不提婚事是希望她能自行領悟,早日另覓良緣,不要將年華蹉跎在他身上。
她不傻,卻一直裝傻,仗著他未點破她便以牟府長媳自居,予取予求的勒索不該是她的東西,想坐實了這位置,若真讓她住進了流雲閣,牟府豈能負她唐若嫣。
「那她呢?難道她就是流雲閣的主人?」姑母不會允許的,一個妄想巴上主子的丫頭不配做牟府主母。
牟長嵩將成語雁護在身後,眼眸深邃如潭。「你還沒資格管牟府的事。」
「你……你真的不怕我告訴姑母?」咬著唇,她搬出巨大無比的靠山,為人子女者豈可不孝爹娘。
「素心院往哪走不用我指路吧!」他一副任憑東南西北風,他依然巍然不動的模樣。
素心院是唐氏的居所,院落側邊設了間佛堂,長年茹素的唐氏常在這拜佛念經,尋求平靜。
「表哥,你讓我很失望。」唐若嫣痛心的搖頭,準備帶著丫頭們前往姑母住處。
「等一下。」
听到牟長嵩的低喚,唐若嫣心中一笑,以為他回心轉意,知道自己錯了,要向她懺悔其過,她高傲的轉身。
「把匣子留下。」
匣子?他就為了這個破爛的東西叫住她端莊賢淑、秀外慧中的閨閣典範讓他一口氣堵在胸口,氣到幾乎暴走,表情如生吞了青蛙一般難看,不讓身旁服侍的丫頭攙扶,走得像在飛似的,一路疾行。
綠紗幾乎是用丟的將匣子丟給成語雁,快步跟上。
「她看起來好像很生氣。」感覺頭頂快冒煙了,可是姿態仍淡雅從容、不疾不徐。
「你要不要數數你的銀子有沒有少,少一文錢和割你的肉似。」她真是鑽進錢眼了,把銀子當祖宗看待。
「你怎麼一點也不擔憂,表小姐走得好急,好像你在後頭放狗追她。」她惱了就會要找夫人出頭,他不擔心嗎?
「你為什麼不怒,她把流雲閣弄得一團糟,你還能面不改色。」可見她氣度大,能應付大場面。
「因為我被欺負慣了……」成語雁不小心說了實話,連忙用手捂嘴,哂然的干笑。
「被欺負慣了?」牟長嵩皺眉,不太開心听到這個答案。
「不是啦!我是說沒什麼好氣的,反正我的銀子還在嘛!其他身外之物再買就有。」
她很寶貝的拉起袖子擦拭桐漆匣子上的髒污,當命似的抱在懷里,好像走失的孩子又回到娘的懷抱,讓牟長嵩看得很不是滋味。
「包括我送你的玉石擺飾?」這話有點酸。
「呃,這個……」她眼神閃爍地看向旁邊,有些掩蓋真相意味的將笑彌勒佛紙鎮放回原來的位置。「反正沒摔壞嘛,清水一洗又潔淨如新,翡翠遭難才會更有內涵,內含光華。」
「銀子也摔不壞,拿過來我多摔幾回。」看能不能摔出金山銀山,把她樂得嘴都闔不攏。
「不行,不行,不許動我的銀子,我攢了好久才這麼一點,你少打主意。」成語雁抱得很緊,怕他來搶。
「小守財奴。」這種德性。
她理直氣壯一回。「我窮嘛!沒看過大錢。」
她爹娘還在世時,手頭最多二十幾兩,那對三兩銀子就能花一年的鄉下泥腿子來說,已經是頂天的富有了。
如今到了城里才知道錢不禁用,隨便一塊石頭要三、五兩銀子才買得到,還不一定能回本,慘得連飯都吃不上,得靠著行乞過日子。
看她一副「我就是窮酸」的模樣,想氣氣不起來的牟長嵩連人帶匣子的抱住,在她縴頸上一咬。「你就不擔心她找上我娘,兩人連手迫害你,逼你遠走他鄉?」
她一臉「你在說笑話」的神情。「不是有你嗎?我只是一個一棍子敲下就不吭氣的丫頭,這種事當然由你出面擺平,我位卑言輕,在你背後遞遞茶,捶捶肩就好。」她還能跟夫人斗嗎?
別說笑了,人家只需動動一根小指頭就能把她捏碎了,她逞什麼能、斗什麼氣,丫頭很不值錢,夫人提手就賣了,她還不能不走,只能小包袱一卷再度成為別人買賣的「牲口」。
而他不一樣,他是主子,有一言九鼎的魄力,他一句話勝過她說百句,誰敢在虎口拔須。
牟長嵩忽地無語,靜靜地看了她老半天,若有所思。「原來我看錯你了,你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什麼?」他在說什麼,她怎麼听不懂。
流雲閣里很多擺設都被砸壞了,負責扔的唐府丫頭根本不曉得原物擺在哪里,隨便亂放一通,勤勉的小堡蜂青禾一一擺回原處,再用她學得歪七扭八的字記下損壞物品,又忙著偷看語雁姊姊和主子卿卿我我。
其實她很高興,有主子罩著,她和語雁姊姊都能橫著走,不怕什麼唐小姐、李小姐來鳩佔鵲巢。
「把所有的事情都往我身上一推,我來當壞人,而你很無辜,只是受牽連的,要怪怪不到你頭上。」像烏龜一樣一遇到危險就往龜殼里縮,等沒事了再探出頭。
「是這樣嗎?」她真的沒想過。
成語雁心思單純,沒往深處想,她覺得自己不聰明,就不逞強做聰明人的事,拉別人後腿,把解決不了的事丟給聰明人去處理,她不用苦惱,別人也不必為要替她收拾爛攤子而煩心。
何況他說他要娶她,那不是一年多以後的事,還沒到火燒眉毛的地步,她有什麼好煩惱的,是他娶不成她,又不是她不嫁,想娶的人當然要多費點心,掃除一切雜音。
不聰明的聰明人,說的就是成語雁這種老撞大運的好運人,她不用去計較就有人替她計較,還不走運嗎?
不過牟長嵩這老是算計他人的滑頭不知道有沒有被陰的感覺,狡猾成性的他有用不完的損人陰招,可是一遇到成語雁,他像是鬼擋牆似的,怎麼也過不去。
「大爺,夫人請你過去一趟。」站在門口的洗玉低聲一喚,努力控制雙眼不往里頭瞧。
她面上平靜,心里猙獰,內心深處大聲地喊著︰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不是……
成語雁只是個一無是處的小丫頭,憑什麼讓主子對她另眼相待,獨佔寵愛洗玉心底很怨恨,惡毒的想著,讓她一去不回吧!禍害不除,誰也得不到安寧。
「還有語雁妹妹。」看她還能再笑著嗎!
牟夫人唐氏約四十歲左右,發絲依然濃密烏黑,面上的細紋也不多,淺淺幾條,乍然一看像是誰家的年輕女乃女乃,臉盤略圓,下巴肉多,和和氣氣地帶著笑,平和寧靜。
因為吃齋念佛的緣故,她身上有股長期在佛前焚香的檀香味,她穿著青色百菊紋襖子,手里拿著一串紫色雕經文芙蓉種翡翠佛珠,念一遍經文轉一顆佛珠。
當牟長嵩帶著成語雁來到素心院時,兩人看到一副柔弱樣的唐若嫣正低聲抽泣的趴在唐氏腿上,眼眶紅得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唐氏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撫。
這不像婆媳,是母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