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表情不對,夫妻一場,他的一言一行她哪會看不透,分明有事。
他笑笑地安撫妻子,囑咐女兒道:「月兒,盯著你娘吃藥,別讓她耍賴。」
佟欣月用力一點頭。「嗯,我會照顧娘,長大以後我要和爹一樣當個受人尊敬的好大夫。」
第二章後宮議計(1)
應召而至的佟義方行色匆忙,與兩個小太監各乘著轎子盡速入宮,在宮門前下轎,步行至青嵐宮中。
看了看這座輝煜的宮殿,不知為何,他突然覺得隱隱不安。
本來太醫院的太醫們是各有職責,他是專為帝後看病的,馬妃先前都是找寧太醫看的,但近來馬貴妃經常召他看診,雖是因她想求子,理所當然求助于專精婦科的他,只是難免怕寧太醫心中有了芥蒂,畢竟他們二人過去在太醫院時就是勁敵。
與求安穩的他不同,寧太醫是個富有野心的人,而馬妃在宮中的手段他也是偶有耳聞,雖不知消息真假,但在宮中他仍誠惶誠恐,生怕被卷入後宮中的紛爭之中,這種事是身為太醫最忌諱的。
「佟太醫,你不用太拘謹,多虧你這些日子為本宮精心調養,本宮如今身子已舒爽許多了。」
馬妃銀鈴般的笑聲自帷幕後透出,她賜座給佟義方,又命宮女奉茶。一旁有個宮女捧著一個打開的木匣子來到他面前,見匣中竟是珍貴的血燕,他還不明所以,耳邊就听馬妃道--「血燕這東西滋補,本宮听聞佟夫人自產後留下病謗,佟太醫不你帶些回去給夫人補補身子,也算是本宮對你的謝意。」
縴縴十指紅寇丹,玉戒、寶石瓖的指環亮得炫目,無一空置,娥眉輕掃、黛若遠山、媚眼如絲、春潮似波,一點朱唇艷麗無雙,未語先有情,雪白透紅的鵝蛋臉仿佛那花間最是爭艷的月季,多一分太濃,少一分太淡,恰如其分。
「照料娘娘鳳體安健,是下官職責所在,娘娘不必這般。」
「佟太醫別推拒,這病癥已困擾本宮多年,如今病除可是幫了本宮的大忙,本宮治下向來賞罰分明,你有功勞本宮自然得賞,望佟太醫不要壞了我這青嵐宮的小辨矩。」
「如此下官就代拙荊謝過娘娘恩賞。」
馬妃見他收下禮,微微一笑,「佟太醫,如今本宮的身子也在調養了,實在急著給皇上添個小殿下,還望太醫多多幫忙呢。」
雖然華皇後所出的七皇子早已封為太子,如今再得一子,對嫡長子已定的地位並無太大的影響,同母所出的親兄弟理應不致有爭位之虞,而正值壯年的皇上也不可能廢長立次。
只是皇嗣稀少是不爭的事實,縱然在太子之前有不少皇子,如今早不復在,後宮殯妃的權利斗爭更勝前朝,誰防得了那步步驚心的狠毒心機?
「恕下官斗膽說一句,娘娘原先氣血不暢,乃是因血虛所致,眼下雖月水己通,但下官建議應當將身子養好,將來的孩子才會健康。娘娘方入宮不久,實在不急于懷胎,畢竟其他殯妃們三、五年才有孕者,大有人在。」知道這位妃子並非表面上這般友善,他遣詞謹慎,小心應對。
馬妃眼眸一銳,笑得讓人有點心口發涼。「可是以本宮的侍寵頻繁,能與那些個備受冷落的殯妃相提並論嗎?」
她絲毫不在意以侍人,口氣得意地昭顯得寵程度,後宮佳麗雖多,誰的召寵次數能多過她,連著數月伺候龍榻上,春風數度,夜夜纏綿,令帝王懶上早朝。
馬妃很美,但宮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比她美的妃子不是沒有,有的更是人間絕色,傾城傾國。
可她勝在夠媚,敢在床第間與一國之君共享魚水之歡,既要入宮,她有心為之,讓她娘找來民間的馭夫之術,在房事上她學得精透,不管是畫上的姿勢,或是房中術里的招式,她一一用在帝王夫君身上。
沒有背景、沒有雄厚靠山又怎樣?只要能捉住皇上的心,麻雀也能搖身一變成鳳凰,坐享一世榮寵。
「女子韶華最為珍貴,在這後宮中更是如此,眼下本宮有幸承蒙皇上寵愛,若不能趁機添上幾個孩子,將來人老珠黃,色衰愛弛了,想生只怕也是力有未逮。」
佟義方額頭微冒冷汗,全然無法反駁,「娘娘說的極是,是臣胡涂了。」
馬妃一心求子,既要身子安泰又要早孕龍胎,每回召他來青嵐宮,馬妃語中多有暗示要他以「調養」為主,使她盡快受孕,懷有龍種,但是身為醫者最忌心急求快、用藥過猛,因而令他很為難,畢竟勉強懷胎,屆時有個萬一,苦的也是他們這一群太醫。
但是身為醫者最忌用藥過猛,即使是貴人的請求,為了鳳體著想,他所開的藥方多半是溫和不傷身之藥,以多調理兩年,先養好鳳體才能孕育出健壯的龍子鳳女。
偏偏馬妃不這麼想,她一心求子,既要身子安泰又要早孕龍胎,他勸阻未果,反啟她疑心,認為他偏向華皇後,意欲保住太子之位,不讓其他皇子有機可趁。
她狀似無意地一提,「皇後娘娘與小皇子最近可還安好?」
佟義方頓了一下,斟酌著字眼回道:「哭聲宏亮,手足有力,當能為我朝添一方福氣。」
「福氣嗎?呵呵……佟太醫這番話倒說得有趣。」她掩口輕笑,似同沾喜氣般十分愉悅。「皇上的確是歡喜得不得了,連著兒日都到皇後寢宮,把本宮都給忘了呢!」
好重的閨怨,幾是人無不能听出她話里的妒意和冷意。
「皇子尚幼,不解世事,皇上定是瞧了純真才多了幾分關注。」白白女敕女敕的小娃兒有誰不喜歡,何況是皇上親子,豈能不疼愛萬分,視若珍寶?
「是呀!有孩子傍身就得了天恩,可恨本宮至今仍無福氣為人母,就要失寵了。」她假意拭淚,一副恩情到了盡頭,即將遭棄的無助模樣,楚楚可憐。
「娘娘言重了,皇上仍視你如珠如寶。」騰龍王朝上下皆知,如今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不下華皇後。
馬妃捏著帕子,遮住嘴角的冷笑,「紅顏未老恩先斷,佟太醫不會不知道這道理吧!」
她哪有三、五年的時間,在這段期間誰又曉得又會有多少美女進宮,若不能有個依靠,無子的殯妃在後宮比白頭宮女的下場還淒楚,美色一逝便是夫妻情斷。
而她絕不甘心僅受寵數年而已,她要更高的權力,站在萬人之上,讓那些嘲笑她出身低的宮人瞧瞧,七品縣官之女小覷不得,有朝一日他們一個個都得向她屈膝下跪。
「娘娘的意思是……」佟義方顫抖著音,硬著頭皮問。
「若是小皇子不在了……」
她話才起個頭,佟義方撲通一聲兩腳一跪,臉色白得毫無血色。
「臣老邁,耳目不聰,娘娘所言臣一字不進。」生為臣子,豈可有大逆不道之念。
馬妃捂著口,笑語嬌脆,「得了、得了,本宮不過是開開玩笑,瞧你緊張的,本宮是說小皇子若不在皇後身邊,本宮抱來養也可行,佟太醫莫要把話听岔了。」
他笑不出來,汗流俠背。「是,娘娘英明,臣中了暑熱,腦子不太清楚了,望娘娘見諒。」
「佟太醫膝下只得一女是吧!不知是如何的聰明佟俐?」她沒叫他起身,只是眼眉含笑地凝娣著自個的修長玉指。
佟義方心口一跳,「小女愚昧,剛足二齡,不通詩詞,又痴又傻,只會賴著臣妻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