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福露出萬分狗腿的笑。「不會,絕對不會。」她差點就要指天立誓了。
「最好是。」他放了車簾,隨即縱馬急馳。
這時對街正巧有人走來,在車簾放的瞬間瞧見了馬車里的人,正要追上前時,馬車已經駛動,教他急奔也追不上。
「哇……桂……桂!」
著田里正在收成,來福哇得一聲比一聲還大,看著那如白玉般、有胳臂這麼粗的萊菔,一根根躺在行間,她激動得想要沖上前幫忙,不過……
她目光往旁邊一飄,果真瞧見馮玨冷冷的目光正對著自己,她嘿嘿的干笑兩聲,掩飾內心沖動,朝田里指去,「二爺,大豐收呢!」
馮玨瞧也沒瞧田里的忙活,目光緩緩地落在她腳上的鞋。
她疑惑地往下一瞧,她的鞋好好的,壓根沒破……二爺到底在瞧什麼?
為什麼二爺每回回莊子時,總是會盯著她的腳?她的鞋沒問題啊,是多兒給的,鞋面干淨,底還是新的呢,穿起來合腳又舒適。
她該不該問二爺?可又覺得沒什麼好問的。
忖了下,她道︰「二爺,我有一直乖乖的,哪怕二爺不在莊子里,我也都乖乖的,多兒可以替我作證。」她頂多就是到廚房里腌菜或是做餅,最遠也只走到東三間而已,更不可能四更巡田。
馮玨只是淡漠地移開視線,狀似看著莊戶采收萊菔。
她不禁垂著臉,直覺得二爺近來教人愈來愈捉模不著了。二爺待她的好實在是沒話說,凡事都替她著想,說是要攏絡她的心,也做得太過了。
可是呢,有的時候他又分外淡漠,尤其每每他回莊里,總是要冷上她一陣子。
唉,年關都快到了,天候夠冷了,二爺就不能暖些嗎?要不是曾見過他的笑容,听過他的笑聲,她會以為他是天生面癱呢。
再說了,萊菔大豐收,他此行回京就能交差了,怎麼他看起來會這麼不開心。
「頭還疼嗎?」
她猛地抬眼。「好多了,二爺,近來都沒再犯疼過呢。」
「你這是在跟我邀功不成?」他懶懶地瞅她一眼。
來福疑惑地偏著螓首。「邀什麼功?」她只是以為要是他知曉她這段時日都沒再犯頭疼,應該會開心才是。
「再過幾日我就要回哀了,屆時你要是短缺什麼,就跟郝奇說一聲,他會你備足。」他一貫清冷的口吻交代,話卻比平常多了些,又或者該說,面對她時,他的話總是多一些。
「已經夠用了。」她不好再給奇叔添麻煩,況且她只是一個人,三頓膳食都在莊子里,哪里有什麼花費。
「哪里夠用了?近來天候漸冷,你連件裘襖都沒有。」疏郢城在京城西南方,入冬連降雪的時日都少,冷意壓根無法跟京城相比,但這天候的事又有誰說得準,尤其近年關了,她身上穿的還是郝多兒的舊衣。
「不冷啊,而且……」她撓了撓臉,看著大伙兒都是卷起袖管在干活,也沒有人穿裘,她可沒勇氣在大伙兒面前穿,況且她是真的用不著。
馮玨注視著她,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只是一時忘了移開目光,可那注目卻教她莫名羞澀了起來。
「二爺,我臉上髒了嗎?」她下意識地撓了撓臉頰,又抹了抹額頭。
不對,她根本沒下田,雙手干淨得很,哪會把臉給弄髒?可他到底是在瞧什麼,就這樣直勾勾地瞧著……很教人難為情。
半晌,他又道︰「往後,你就在我的院落住下。」
來福愈來愈疑惑了。「二爺……你不打算再來豐水莊嗎?」總覺得他好像回京之後就再也不會回來,所以才會向她交代這麼多。
「明年夏初吧。」
「喔……」說的也是,沒事他到豐水莊做什麼呢?況且听奇叔他們說,二爺這回是為了要盯著這一批萊菔,才會一待就是兩個月,否則以往總是帶了貨就走,就算待下也不過兩、三天。
她垂著臉,厘不清心里是怎生的滋味,像是不舍,可她又憑什麼?
二爺交得了差是好事,況且日後他是要接皇商一職的,怎可能一直待在這兒?他心慈,無微不至地照料她,她無以回報,只能待在這兒,幫他種出肥美的萊菔,讓他不需要再為了萊菔奔波。
「對了,二爺,要是采收有剩,能不能留下一些讓我給二爺做餅嘗嘗?」
「去跟郝奇說。」話落,他轉身就走。
來福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北風將他的大氅刮得獵獵作響,可她卻不經意想起那日在疏郢城里下起雨來,他拉開了大氅將她納入懷里……
「來福,你沒事吧,臉瞧起來很紅呢。」
她嚇了一跳,用力抹了抹臉,「奇叔,我沒事,只是被風吹得發冷面已。」說著,她打了個哆嗦,忍不住搓著雙臂,奇怪,剛才沒這麼冷呀,怎麼二爺一走,冷風就直朝她這兒灌來了?
「你先回房歇著吧,這些粗活有莊戶處理。」別說她救了豐水莊的萊菔這恩情,郝奇可是很清楚馮玨待她不同于其他姑娘,尤其是她是讓馮玨帶進院落里的,他也跟著禮遇她幾分。
依二爺的身分,來福要當正室是萬不可能,要佔個妾位恐怕也很難,但要是置在豐水莊當個外室,倒也不是不成。
「好……等等,奇叔,我能不能跟你要兩根萊菔?」
「欸?」
「我方才問了二爺,要是采收有剩,能否給我些,我想做餅給二爺吃,二爺要我問問你。」她忙將方才的對話說過一遍,估算著廚房里的面粉還剩下多少,可以替二爺做多少餅,又能做哪幾樣簡單的腌菜。
郝奇一愣一愣地瞅著她,心里的算盤又重新打過一遍,二爺的身分尊貴,正室絕不可能是個鄉野村姑,但側室小妾的話……來福該是有機會的。
只因萊菔采收哪會有剩?每根萊菔都是寶,運回京等同是白花花的銀兩,二爺根本就不曾讓莊子里的萊菔落下過的,可二爺要來福問他,擺明了就是要給。
二爺這是在寵她,還是二爺純粹想吃餅?
等了半晌沒回應,來福噙著笑又喚了一聲,「奇叔?」
「有有有,你盡避挑去,是說餅能不能多做一些?」真不是他要夸,來福的手藝真是一等一的好,尤甚是那萊菔餅,直教人吮指回味。
「那我可得多拿一些。」
「呃……兩根就好。」二爺沒吭聲,他可不敢私自動用田里的萊菔。
掌燈時分,帳房的被輕敲了兩下。
馮玨眉眼不抬地道︰「進來。」
門才開,他便聞到了一股菜香,抬眼就見爾剛幫著來福端了木盤擱在他案上。
他垂眼一瞧,兩道腌菜、幾塊餅,還有一鍋湯。
「二爺,嘗嘗,這可都是今兒個剛采收的。」來福揚起笑替他布菜。「還有兩道腌菜要等到明後天才會入味,到時二爺肯定一嘗就驚艷。」
「我明兒個就要回京了。」馮玨淡地道。
「噢?不是說再過幾日的嗎?」
馮玨揚了揚手中的信,沒再多解釋什麼,接著他放下了信,拿起筷子,靜靜地品嘗她的好手藝。
一入口,萊菔的凊甜味便彌漫開來,嚼在嘴里清脆帶汁,搭配酥脆的外皮,無可挑剔的絕配。
「好吃。」他真心的道。
來福是開心的,可她卻笑不出來,只因她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要離開了。
「二爺,這餅能不能賞我一個?」爾剛瞧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馮玨還未開口,來福快一步道︰「爾剛哥,我也備了你的份喔,還擱在廚房里。」
「那可多謝了。」這味道光是聞就教人食指大動。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