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來福(上) 第16頁

「多謝二爺。」爾剛一溜煙地跑了。

「坐下吧。」馮玨拐了身旁另一張椅擱下。

來福坐下,直瞅著他品嘗自己的手藝,想起得要好幾個月後才能見到他,心底是難喻的苦澀。

「用過膳了?」他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嗯,在廚房和大娘她們一道吃過了。」

他應了聲,吃著腌菜,口感更為清脆,可是愈嚼辣味愈是明顯,他不由得嘶了聲。

見狀,來福趕忙替他盛湯。「二爺,太辣了嗎?我急著要入味,所以麻椒擱多了些。」

他搖搖頭,喝了口湯,辣味頓時被那溫潤的湯給沖淡不少。「這腌菜配湯,倒是挺配的。」其實他不嗜辣,可她說腌萊菔要是不辣就少了一點滋味。

「是啊,就怕二爺覺得辣,才額外炖湯的,多兒要嘗還不給她呢,這都是要給二爺的。」

馮玨靜靜地打量她,這一回她也不躲,因為她想再多瞧他一會兒,想將他的模樣深深地印在腦海里,哪怕往後不相見,她也不想忘了他。

他濃眉飛揚,哪怕眸色總顯清冷,但那眼眸深邃得像是會勾魂似的,五官立體奪目,可惜,如今倒顯得陰郁幾分。

「你倒是挺懂得怎麼報答我。」她待他好,不外乎是為了報恩,對吧?

「還不夠呢,遠遠的不夠。」她笑著,覺得眼前有些起霧,教她瞧不清他的面貌。

他長得極好,豐神俊秀都不足以夸贊他的面貌,尤其那雙眼像潭深湖,若真要說有什麼不好,就是他的眸光總藏著淡淡的憂傷,不過不打緊,他這回交差肯定會得到稱贊的,因為魁叔說,這回萊菔的品質遠遠好過以前的,這樣他就不必再擔心了。

一旦打出名號,他就會被賦予更多重任,也許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你讓我趕得及交貨,對我就是最大的報答了,往後……」喝了口湯,抬眼就見豆大的淚水從她的眼眶落下,他頓了下,啞聲問︰「怎麼了?」

驚覺自己落淚,來福胡亂地抹著臉,揚笑道︰「沒事,替二爺開心呢。」「開心什麼?」

「開心二爺交了貨,尤其是這批貨的品質之好,肯定令尊會對二爺刮目相看,往後會給二爺更多責任,最終二爺必定會得其所望。」她不斷地抹著淚,可是淚水卻不受控制地掉個沒完。

「你又知道我要的是什麼?」馮玨笑得苦澀。

貪,是商人的本性,他想得到父親的認可,想要贏過馮玉,可現在他貪求得更多,他,想要她……光是見她不肯穿他買的鞋,他就一肚子火!

她只想報恩,將他所作所為視為施惠,可他只是想給,他只是、只是……

「二爺,沒有人願意被舍棄的。」

他怔愣地瞪著她,不能理解她為何懂他,她怎會懂?

「往後,二爺只會愈來愈好,沒人能舍下二爺的。」

他喉頭抽動著,情不自禁地輕輕握住她的手。

「嗯?」

「我回京後,你可會想我?」

來福張了張口,輕聲道︰「會。」要她如何不想?

馮玨直睇著她那雙澄澈的眸,慢慢俯近她,輕輕地覆上她的唇,輕柔摩挲著,輕嚙著她柔軟的唇瓣,好半晌才依依不舍地退開。

而她,瞪直了眼,像是搞不懂發生了什麼事,直到與他對上眼,看著他的唇,想起他的唇貼著自個兒的,她頓時羞得捂著嘴。

見他又湊近,她嚇得往後退,卻退出了椅面,身形往後倒,還是他飛快地將她摟進懷里,才免去她摔個四腳朝天。

她心跳如擂鼓,覺得自己仿佛要過去了,可是她的臉頰貼在他的胸膛,听見他的心跳聲同樣又急又用力,他……

「你等我回來。」他輕撫著她的發,啞聲命令。

「……嗯。」她胡亂應著,頭還暈得很,心跳都亂了。

「哪兒也別去。」

「嗯。」她溫順地應道,同時不禁想著,二爺是喜歡她嗎?

第六章  互訴情衷(1)

然而,直到馮玨離開,來福還是無法確定他對她究竟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思,只因他什麼都沒說,甚至哪怕要她等他,他也沒告訴她歸期。

她想,應該是要等到夏初吧。

托著腮,坐在莊子房舍的廊階上,捧著滿懷的禮物,她的目光卻定在莊子的入口處,坐在這兒,要是誰來了,一瞧就知道。

明知道他不可能這麼早回來,可是她就忍不住等著。

「來福,大伙兒在那頭慶元宵,怎麼你不過去?」

李魁的嗓音傳來,她驀地抬眼。

「元宵還沒到呢,大伙兒倒是先玩開了。」其實她想說的是,大伙兒是從除夕就玩鬧至今的,只因這一批的萊菔收成極好,二爺額外給了一筆豐厚的餉銀,也因而打從除夕開始,跟她一一道謝的人可多了。

「是啊,年忙到尾,就只有這當頭能松口氣,自然要好生玩樂。」李魁看著她懷里抱的物品,不禁問︰「這是……」

來福瞧了眼,噙著淡淡的笑。「大伙兒都太客氣了,明明給餉銀的是二爺,大家反倒是感激我了,還送了我不少東西,我不收都不成呢。」從除夕收到現在,她都拿得不好意思了。

「送釵?」李魁揚起眉。

「喔,這是管大娘的兒子拿來的,說是管大娘要送我的,說我太樸素了,就送我支銀釵。」她不以為意地道,順手拿起銀釵把玩著。

「那是襖?」他再問。

「這是張莊頭的兒子拿來的,說是莊頭要謝我的,心想我在這兒無依無靠的,給我添點新衣。」可實際上多兒給她的就夠穿了,她不想收,對方又極為堅持。

李魁苦笑了下,不知道該不該提點她,那些都是借口呀。她的容貌秀麗又懂農活,自然成了莊子里還沒娶妻的少年郎急相討好的對象,可她沒了記憶就像張白紙,就連釵不能亂收都忘了。

不過,也許他該提點莊子里的人,要他們眼色好一點,別連二爺的人都想沾。

「魁叔呢,怎麼不跟大伙兒熱鬧去?」

「我孤家寡人的,有什麼好熱鬧的?倒是你,記憶還是沒有半點恢復的跡象?」

她搖了搖頭,「有時像是瞧見什麼,可愈是想,頭愈是疼,久了就不想再想了。」她不想老是犯頭疼,免得二爺又要花銀子跟蒙御醫取藥。

「你不希望記憶恢復嗎?」

「魁叔,怎麼你好像很在意我的記憶是否恢復?」她托著腮問。

「倒不是,只是人好好的,誰不想知道自己是誰?再者,你不擔心家里有等你的父母?」

來福垂斂長睫。「如果家里真有人等我,也早該尋來了吧。」

多兒說,渾身是傷的她倒在頂平山下,照理說,她該是住在頂平山附近的,而頂平山離這兒並不遠,要真有家人,怎會無人來尋?

她忘了一切,可隱約中總覺得自己是被舍棄的,也許就是家人不要她的吧。

瞧她落寞地垂著臉,李魁暗惱自個兒說得太多,趕緊轉了話題,「走吧,咱們到那頭去喝杯郝大娘釀的黍酒暖暖身,在這兒吹風會染風寒的。」

「不了,魁叔去吧,我想待在這兒。」

「天色暗了,你一個人待在這兒不妥。」莊子里的人都極好,可莊子里的少年郎正是年輕氣盛,就怕飲酒後,壯著酒膽朝她這兒來

「不會,魁叔,你去吧。」

「唉,大伙都是一家子一家子地聚著,我孤家寡人的待在那兒多不自在,你就陪陪我,當咱們是一家子,就像父女一樣,不好嗎?」不管怎樣,他是決計不會讓她獨自待在這兒。

來福有些為難,但見他這麼堅持,只好點頭。「可我得先把東西拿回去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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