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方靜予蹲下來看著灶口,控制著火候。
「夫人尚未回來時,他問我你的名字是不是叫靜予。」
方靜予頓了下,蹙眉細忖著。
「可他人也挺好的,幫了咱們。」對于這位爺自己的感覺也挺矛盾的。
方靜予站起身,「他那一桌就別跟他收錢。」
「我知道了,還有,」茱萸看了外頭一眼,壓低聲音又道︰「薛管事沒差人將萊菔和白菲送來。」
方靜予淡聲道︰「沒有二爺的吩咐,他不敢給。」
茱萸不禁瞪大眼。「夫人,染福莊是你名下的莊子,憑什麼還得要二爺吩咐?」
「算了。」方靜予揉了揉眉心,俏顏難掩疲憊。
「怎能算了?」茱萸氣得身子微微顫抖。「那是大爺留給你和小少爺的,契狀還在你手上,怎能任二爺一句話就給吞了?」
方靜予抬眼,自嘲地笑道︰「大爺的死我連上府衙擊鼓申冤都沒用了,你認為還能有什麼辦法?」
茱萸不禁語塞。「簡直是逼人太甚,竟然狠心至此。」
「好了,招呼客人。」見又有各人上門,方靜予揚笑迎上前去,將煩心事拋到腦後,也徹底漠視那噬人的目光。
第七章 再見佳人(2)
也許是近用膳時間,這一忙,方靜予足足忙了一個時辰,才終于可以歇口氣,可是一回頭,驚見那人還在,且他桌上的餅和腌菜還留下大半,她眉頭微皺了下,問︰「這位爺,餅和腌菜不合你的胃口嗎?」
「不,好吃。」馮玨噙著極淡的笑。
「既然如此,怎會……」剩這麼多,好似她的手藝多差。
馮玨笑了笑,將桌上的東西都推給了爾剛,催促著爾剛快吃。
爾剛看了他一眼,只好默默地將桌上的菜都給掃進肚子里。
待爾剛吃完,馮玨隨即起身,以眼神示意,爾剛隨即上前結帳。
「不用了,這些吃食就當是答謝你出手相助,還望你不嫌寒傖。」方靜予退了一步,不肯收下銀子。
馮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隨即走出鋪子,爾剛見狀,硬是將一兩銀子擱在桌上,快步跟上。
天色欲暗,刺骨寒風迎面而來,爾剛瞧馮玨走起路來有些踉蹌,想了下,上前問道︰「二爺不覺得這事古怪?」
「哪兒古怪?」馮玨心不在焉地反問。
敝什麼呢?古怪在明知她已嫁人,他依舊對她有非分之想?他想像過最糟的結果是她已不在人世,如今她活得好好的,還有個兒子,結果已是極好,橫豎打文又閔找上門時,就已經注定他倆無法相守,他還奢望什麼?
慶幸的是文又閔是個大度之人,沒有嫌棄她已非清白之身,依舊接納她……
「來福瞧二爺和我的眼神,怎會像瞧個陌生人沒兩樣?」
馮玨高大的身形頓了下。「……因為她恢復記憶了。」正因為她恢復記憶了,所以她離開了,而他卻為她掛心多年。
「可恢復記憶就會把我們給忘了嗎?」
「蒙御醫說過是有這可能的。」
「就當是如此吧,可是來福應該是文家大夫人,就算文大當家死了,她也沒道理自個兒擺鋪子拋頭露面吧。」
他知道,二爺肯定是痛得難受,才會一直恍恍惚惚的,壓根沒察覺有太多的不對勁。
馮玨垂睫思忖了下,這才想起馮玉提起文大夫人被趕出府,照這狀況看來,該不會是被淨身出戶吧?
「而且,我方才听她們說什麼薛管事沒有差人送萊菔和白菲來,說那染福莊是來福名下的,但二爺吩咐不給,來福說算了,還說什麼她擊鼓申冤都沒用。」爾剛努力地將他偷听來的說過一遍。
馮玨聞言,沉聲道︰「讓吳勇帶人到街上探消息。」被她遺忘的刺激過大,教他忘了他特地前往疏郢城的用意。
他不正是得知文大夫人被逐府著實古怪,才想確認她到底是不是來福,既然現在又發現諸多疑點,自然得查個清楚。
「是。」爾剛用力應了一聲,太好了,二爺總算有些精神了。
是夜,馮玨住進萬隆酒樓,听著吳勇和爾剛回報的第一手資料。
「二爺,我在一家和文家競爭的布莊里打听到,坊間流傳文大當家是被文二爺給毒死的,就是為了要霸佔家產,而之前文大夫人被趕出府後,也曾經到府衙擊鼓申冤,知府卻不理不睬。」吳勇說起話來簡單扼要。
「二爺,我也打听到來福現在的鋪子,是當初文大當家記在來福名下,她帶著兒子文羿和丫鬟茱萸就住在後院,听說原本還有一些莊子和鋪子也是在來福名下,可是就算有契狀也沒用,底下人都是看文二爺眼色在做事,有人說來福手里的契狀似乎無效了,這肯定是文二爺跟知府勾結所為。」爾剛趕忙也報上第一手消息。
馮玨坐在榻上,面無表情地思索著。
馮玉的說法,文二爺為奪家產,自然會將擁有繼承權的文羿逐出府,至于文大當家之死……趕明兒個他得抽空走趟府衙探探口風才是,當初驗尸的仵作必定是最清楚內情的。
他又想到當初來福身上也是有毒的,莫不是文二爺一直用同樣的手法毒害來福和文大當家?
「可有打听到文大夫人個人的事?」
吳勇向前一步稟報,「據聞,文大夫人的娘家是莊戶,十歲時以沖喜為名進了文家,因為她一進文家,文大當家的身子便有好轉,再加上擅長農活,頗得文家兩老喜愛,在她及笄那年,兩老先後離世,讓兩人成親的事給緩了下來,同年,文大夫人要前往睢縣的一處莊子時,因為馬匹突然發狂,將文大夫人給甩了出去,四個多月後,文大當家將她找了回來,幾個月後兩人便成親,那孩子是……」
「夠了。」他不想知道他們夫妻鶼鰈情深的消息。「文大當家的身子呢?這些年好否?」
「听街坊說倒還不差,兩老死後就由他主事,手上莊子無數,後來也做了布莊的生意,在疏郢城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富戶。」
馮玨忖著,既是如此,身子該是不算太差,這離世得太突然了,要說是文二爺等不及下重手,是極有可能的。
但推測畢竟只是推測,得要有真憑實據才成。
爾剛瞧他不吭聲,趕忙再道︰「二爺,昨兒個听來福和那丫鬟的對話,是要上莊子取食材被刁難,而那些食材恐怕是要拿來營生的。」
馮玨疲累地閉上眼,在腦袋里抽絲剝繭,思索著要如何處理這些事。
「對了,二爺,听街坊說,文大夫人的鋪子被砸已經不是一、兩回了。」
吳勇想了下,將打听的消息一並道出,「文大當家六月去世,同月出殯後,文大夫人和兒子就被趕了出來,九月時,文大夫人開始著手做生意,至今已被砸了幾回。」
爾剛听完,眉頭都快打結了,「二爺,這樣不成,他們孤兒寡母的被人這樣欺侮,文二爺分明是要逼得他們在疏郢城待不下去,怕是哪天他們孤兒寡母被不聲不響地殺了……」
馮玨驀地張眼,墨眸里張揚著怒焰。
「二爺,這不是不可能。」爾剛又道。永除後患的做法大伙兒都知道,尤其文家與知府的天系良好,想讓一、兩個人消失,難嗎?
「爾剛,明天一早就去問問當初給文大當家驗尸的仵作是誰,將他帶來。」馮玨沉聲吩咐道。
「二爺,文大當家當初有驗尸嗎?」這事他倒是沒問。
「你認為來福一直侍在文大當家身邊,當文大當家的死有異時,難道她不會要求驗尸嗎?就算她沒要求驗尸,知府也得做做樣子,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