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一聲,老舊門板被推開,他不禁側眼看去,「朱宓!」
「二爺,你醒了!」聞聲,她端著藥碗沖過來跪坐在他身旁。「傷口還疼嗎?不過已經不要緊了,大夫說二爺的身子骨極壯,多敷幾次藥,很快就會痊愈。」
「你……我……」
「是我帶二爺來的,這里是翠華山下的蓬萊村。」
「翠華山?」他掂算著路程。「這里離我們遇刺的地方約莫有二十里路遠,你是怎麼帶我過來的?」
「騎馬呀。」她笑嘻嘻的答。「二爺,原來我會騎馬,而且還騎得很好呢。」
「破軍呢?」
「……不知道。」
「不知道?」
「二爺放心,破軍大哥武藝過人,他不會有事的。」
「怎麼可能?那幾個殺手身手矯健,儼然像是大內高手,就算是破軍也沒有辦法以一敵十。」他擔憂不已,掙扎著要起身,不過背上撕裂般的痛楚,令他心有余而力不是。
朱宓趕忙將他再壓回地面,一使勁一壓迫之間,痛得他險些飆出咒罵。
第6章(2)
「你這是在做什麼?」
「二爺,真的不用擔心。我帶你離開時,那些殺手只剩幾個。」她淡聲道。
不敢回想,自己竟能一掌便取了人命。
「是嗎?」
「真的,所以二爺先在這里好生歇息,等你的傷好些,咱們再回金陵。」甩了甩頭,她不再去想那駭人的一幕,趕緊端起擱在一旁的藥碗。「二爺,先喝點藥,待會我去幫你張羅一些吃的。」
「……你要去哪弄?」他印象中,蓬萊村沒有任何酒肆飯館,她要上哪去幫他張羅吃食?「你該不是打算跟村民借廚房吧?別造孽了。」
「二爺,你說這什麼話?」她扁起嘴,「我才沒要下廚呢,是讓咱們借住在這里的羅大娘說,會好生照顧你的。」
「羅大娘?」他略抬起身,讓她捧著藥碗,喂他喝下藥汁。
「不只羅大娘,整個蓬萊村都很樂意幫助二爺喔。」
「為何?」
「二爺還裝蒜。」朱宓嬌嗔著。「我剛剛已經听說,原來打從去年開始,二爺就派人來這里收購木材,大大改善了村民的生活,我更喜歡二爺了,你是真正的大善人,為善不欲人知。」
兩年前,蓬萊村發生嚴重的山崩,幾乎滅村,當時她便央求他捐錢,想說有了錢,他們便可以重建家圍,沒想到,他為他們做的還不只這樣,他替他們謀了一條生路,讓他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養家糊口。
臉皮超薄的尹少竹發狠地瞪著她,「不敢跟你比,把我的黃金當石頭般的丟,我要是不動點腦筋,就怕尹府祖產早晚被你敗光。」
「是是是,反正在蓬萊村里,大伙都豎指稱二爺是大善人,搶著要照顧你,要你盡避放心待下。」
「善人不是我,如果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蓬萊村有這麼豐富的木材,極適合造船,所以我只是順水推舟罷了。」他打死不承認自己是善人,不是因為他長得太凶惡,而是因為他很容易害羞。
「二爺怎麼說都好,橫豎咱們先待下,這里很安全。」總算喂完一碗藥,朱宓拉起身上的粗衣一角,拭去他唇角的藥漬。
「是嗎?」尹少竹微擰起濃眉,想不透是誰要對他痛下殺手。
商場上爾虞我詐是常有的事,但是沒道理恨他恨到想殺了他吧?
想了想,他突地喊住起身欲走的朱宓。
「嗯?」
「我看,咱們還是趕緊離開這里,要不然連累村民就不妥了。」他不知道破軍的現況如何,更不知道還有幾名殺手尾隨在後,太多不安定的因素,讓他想要趕緊離開。
「不會,這里很隱密。」
他知道蓬萊村位在山谷,地形極隱密,可難保不會被查出行蹤。「不成,在敵暗我明的狀況下,咱們還是趕緊想辦法回城。」
「沒有馬車,二爺回不了城。更何況,二爺都已經睡了一天一夜,外頭壓根沒有人循線找來,所以二爺盡避放心吧。」
「嗄?」他居然昏迷了這麼久?
「那麼現在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尹少竹看著她推開門板,外頭微亮的天正下著霏霏細雨。
疲憊地閉上眼,任他怎麼想也想不透,到底是誰想殺他。
再張開眼時,滿屋子的飯菜香誘得他肚子咕嚕響。
「二爺,你醒了,方才你睡得好沉,我怎麼叫都叫不醒,嚇著我了呢。」朱宓在他身旁來回走動著,搬來缺了角的小矮桌,找了塊木頭墊桌底,又急忙將擱在地上的幾碟小菜和粥搬上桌。
「我睡了很久?」
「嗯,已經晚上了呢。」朱宓端著碗輕吹。「我本來想要叫醒你,可是大夫說能睡是好事,傷口會好得比較快,所以我就沒吵你了。」
「是嗎?」雖然不清楚背上的傷有多深,不過睡了這一會,他似乎精神多了。
「然後啊,大娘們正好在準備晚膳,我就跑去幫忙……」
「你沒砸了鍋、爆了灶、燒了廚房吧!」他急問。
賠錢事小,他就怕出人命,賠不起。
「……二爺,你到底以為我有多笨手笨腳?」她扁嘴瞪他。「人家大娘有教我怎麼洗菜、撿菜,要我幫忙端菜,就這樣而已,哪會發生你說的那些事?」
很多事,只要教她,她就會了,是二爺沒耐性,不肯教她罷了。不過沒關系,她會自立自強,讓自己不再笨手笨腳。
「那就好。」
她眯眼瞪著,很想偷吐一點口水在他碗里,看他會不會像她一樣乖巧又不會出口傷人。「反正,因為我去幫了大娘們的忙,她們便讓我先端些菜過來,後頭還有一些,等一會,上工的大叔們要是回來,也會過來看看你。」
「不用吧。」怎麼近來常有人探視他?說真的,他不太習慣成為眾人的焦點。
「那不是我能決定的事。」她嘟起嘴,跪坐在他面前。「二爺,我先喂你吃點粥,配點小菜好不好?菜色是比不上尹府的膳食,可是我覺得偶爾吃些山菜,也別有一番風味。」
「不用了,我起來吃。」他試著以雙臂撐起身體,感覺背部的痛楚似乎也減輕不少。
「不行啦,你別亂動,要是傷口又裂開,到時候就更麻煩了。」想也不想,她一把往他肩頭一按,逼得他不得不趴下。
「你力道就不能小一點?」他咬牙道。
「對不起嘛,我急呀。」吐了吐舌頭,她拿起筷子,夾了些菜到碗里,再拿起木匙。「來,就這樣吃就好。」
瞪著她,他很無奈地張口,吃著她親口喂的粥。
粥沒放任何調味和佐料,只有很天然的米香,至于小菜是他沒嘗過的滋味,微澀入喉後,竟生出一份甘甜。
「好吃嗎?」
「好吃。」他向來對吃不怎麼講究,覺得吃什麼都沒差,可這簡單的粥搭上幾樣小菜卻意外地合他的胃口,才知道原來自己喜歡的是這種滋味。
「那就多吃一點。」朱宓笑眯眼,喂得更順手了。
尹少竹張口便吃,一開始是等著他咽下,她再喂,可是喂到最後,完全是喂豬的模式,她拚命塞拚命塞,要不是她對他實在太忠心,他忍不住懷疑她別有居心,企圖用粥噎死他。
「二爺,你開口呀。」
他嘴里含著滿滿的粥和菜,一雙大眼炯亮地瞪著她。還開口?想看他噴粥嗎?
「二爺?」
「哎呀,小倆口已經在吃了。」
伴隨話音落下,一大把人魚貫進門,男女老少都有,瞬間,尹少竹覺得自己是被關在獸柵里供人觀賞的野獸,讓他極不自在。
「不是小倆口,我說過了,我是二爺的貼身丫鬟。」朱宓笑說著,不想讓他為難。她察覺,二爺好像不希望他們的關系被發現,所以她當丫鬟也沒關系,只要能在一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