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換心 第12頁

他沒料到她竟會親手喂他,身形僵了一僵卻沒拒絕,只笑了一笑,就著她的勺子吞了下去。

「帝姬的動作好嫻熟啊,不知道的還當你常給人喂藥呢。」賀珩道。

她心里一緊,果然是當過丫鬟的人,某些舉動成為了習慣,完全改不了。

「母後病終前,我的確常給她喂藥。」她扯了扯謊,想掩飾帶過。擱下碗來捧起糖盒,拾了顆蜜棗給他解澀。

他亦如若尋常的含在嘴里,笑盈盈抹了抹唇,耐人尋味地瞧著她。

「這棗很甜,不過臣卻更想吃帝姬那日做的開水白菜。」他忽然如此道,像在故意逗她。

蘇巳巳心間一沉,憶起她素手為他做羹湯的情景。當時那般愉快美好,但沒想到才短短幾天卻變成了這般……

「本宮的廚藝平平,難為了駙馬的胃口。」她如是答。

「帝姬的廚藝與為臣的母親相似,就算不對天下所有人的胃口,也會對臣的胃口……」他意味深長地答。

這算是夸贊她嗎?

蘇巳巳與他雙目相觸,彷佛有什麼劃過心口,酥酥麻麻的。

此刻他穿著一襲月白底衫,袖子上有銀線繡的竹葉暗花,隱隱的光澤將他一副俊顏襯得格外白皙通透,烏發如漆。

若說漂亮,他才算這世上最漂亮的人。

「這衫子哪兒買的?好繡功……」她清咳一聲,顧左右而言他。

「月媚繡的。」他的回答卻讓她嫉妒。

「月姑娘的手藝真好……」若換了她,應該也可以繡出這般吧?只是她沒有機會為他做這些事。

她凝眸怔怔出神,好半晌才意識到自己失態,抬眉間卻見他依舊那般笑著盯著她。

「有一件事,為臣想與帝姬商量。」他倏忽道。

「請講。」不知為何,她心中浮現一種不祥預感。

「月媚服侍人一向細心,為臣想著不如將她帶回京城去。」他道出令她始料末及的話語。

帶回京?僅僅做一個奴婢?還是……另有打算?

「怎麼,駙馬想納她為妾?」蘇巳巳唇間微顫,強抑情緒才緩緩道。

「帝姬不允許臣納妾嗎?」他卻莞爾地反問,彷佛看出她的醋意。

「哪會啊……到時候世人會說本宮是妒婦。」她不情願地答。

「帝姬是顧忌世人的言論,還是覺得自己的丈夫要緊?」他卻道。

她雙頰猛然紅了,垂下眸去故作平靜地說︰「同意納妾……也是因為尊重夫君啊。」

「臣明白了。」彷佛故意氣她似的,他語氣輕松地結論,「那麼,此次回京臣就帶上月媚了。」

他存心要跟她作對嗎?為什麼?就因為懷疑他們賀家謀反?

要懷疑也是睦帝在懷疑,與她何干?為什麼要把氣都撤在她身上?

蘇巳巳滿月復委屈,卻無從傾泄,帝姬的身份讓她不得不將一切情緒隱藏,除了淡定,還是淡定。

她剛才是在吃醋嗎?

想起她那氣紅了的雙頰,他就覺得好笑。

就是要這樣的結果,他故意說納妾之事,故意要帶月媚一道回京,就是想看她的反應。

本以為她心中並沒有他,選他當駙馬不過是權宜之計,但如今看來,他倒是錯了。

賀珩凝視袖間那些銀色的竹葉花紋,憶及她當時的眼神,忽然覺得這亮閃閃的圖案十分有趣,虧了它們勾起她的嫉妒。

然而似想到了什麼,他俊顏猛地陰沉下來,收斂方才那一片溫柔失笑。

這些日子,他把這個游戲當真了嗎?明明只是計劃的一部份,他卻彷佛泥足深陷。

其實既然娶了她,他也打算把她當成真正的妻子,利用她的同時亦會極力保她周全。

但愛戀的感覺就像一只闖進窗子的蝴蝶,讓他始料未及……

「駙馬……」門外忽然有人道︰「屬下江承恩求見。」

江承恩?帝姬的隱衛?賀珩倒是頗為意外,沒料到竟有如此不速之客。

「江護衛,」他親自將門開啟,看著那黑衣人影淡笑道︰「稀客啊,記得咱們在宮中似乎見過一次。」

「是,當時屬下為了從軍之事進宮面聖,恰逢駙馬也在場。」他頷首行禮。

「听說,你寧願回到帝姬的身邊,也不想到軍中效力,拋棄大好前程,這是為何?」賀珩眯著眸子,猜不透對方來意。

「帝姬當時失憶受傷,屬下不忍離開。」江承恩坦言答。

「听說,你自小被帝姬收留,看來感情的確不一般,」賀珩倒對他頗為贊許,「男兒能做到這一步,也算有情有義。」

眼前這人對他們賀家並不友善,幾度對玉惑傳布賀家謀反的消息,本來他該拒而不見的。

但此刻他卻覺得,一個有情有義之人倒也值得交往。

「江護衛來得正好,有些事情賀某也想當面請教。」賀珩笑問著,「據賀某打探,上次暗害帝姬的是‘南國主’,可江護衛卻說‘南園主’是帝姬本人,刺客是我賀家所派,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來是有人想從中挑撥。」他抱拳愧疚地答。

「挑撥?」賀珩一怔。

「就是想挑撥帝姬與將軍府的關系……」江承恩蹙眉,「至于這人是誰,目的是什麼,屬下會繼續查清。」

「那好,此事就麻煩江護衛了。」賀珩頷首,「不日賀某會送帝姬回京,希望這一路平安,不要像上次那般才好。」

「恕屬下直言……」忽然猶豫道︰「駙馬還請暫時不要回京的好……」

「為何?」他詫異地問。

「因為……」江承恩抿唇,沉默半晌終于吐露,「屬下懷疑,現在的帝姬,並非真正的帝姬……」

「什麼?」賀珩駭然,瞠目喝道︰「江護衛,這樣的話是死罪!你知道嗎?」

「屬下知道,就因為一心護主,這才不得不道出心中的疑惑。」江承恩單膝跪下,「否則帝姬若有個閃失,那可真是死罪了!」

「那你倒說說,為何懷疑?」賀珩厲目盯著他,「若說錯半句,我現在就斬了你!」

「帝姬說話做事跟以前不同了,就連‘南國主’這個身份也想不起來,怎麼也說不過去。」江承恩言之鑿鑿,「屬下听帝姬身邊的婢女說,帝姬就連平素吃的穿的口味都變了,一個人就算失憶,也沒道理變成這般徹底啊!」

賀珩沉吟,許久無語,下意識中有些恐懼,因為他知道江承恩所說不錯……

這段日子與「玉惑」相處,他也覺得她與從前不同了,她少了張揚多了溫婉,一改從前的冷若冰霜,恍若三月春風。

包主要的是她的眼底似乎對他有了「愛意」,這在從前他想也不敢想……

假如她只是一個冒牌貨,只是一個細作,又怎會「愛」他?那種眼神他看得真真切切,從她舉手投足間他亦體會得真真切切。

比如親手喂他湯藥,這哪里會是一個帝姬所為?

「駙馬,如今只有靠你來識斷……」江承恩語氣懇求。

「我?」他不解,「我又如何識斷?」

「帝姬胸前據說有一塊燙傷的印記,是她小時候留下的。听宮人說,那時候董皇後與張貴妃爭吵,打翻了滾燙的茶盅,正好灑在帝姬胸前。據說傷好了,疤卻留下了……」

「你想說什麼?讓我去瞧瞧那塊疤?」賀珩愕然,「這種事買通帝姬身邊的婢女即可,比如那個綠宛。」

「帝姬身邊的人可不是這麼好買通的,」江承恩搖頭,「唯有請駙馬在……」

言語戛止,不必多說他也明白是什麼意思。

肌膚親昵之時,是吧?

可惜成親以來,他們相敬三尺之外,名為夫妻實則連獨處都覺得尷尬,何以偷窺?

看來他是該找個借口接近她了……不能再這般混沌不清地過下去,哪怕她是真正的帝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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