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妃秘史(上) 第2頁

所以爹爹對她說︰「天地間本是有舍有得,若人人都不肯為國家、為朝廷奉獻,千萬百姓怎能謀得四季平安?」

所以信王爺選擇把國家擺在第一位,而她和爹爹、二少爺沒有選擇權,只能以身配合。

李萱雖然不懂朝事,卻也明白若是讓代王坐上那把龍椅,天地會亂、百姓將流離失所,那是個殘暴的主,尚未入主東宮便日日上書,想領軍百萬踏破鄰邦四國,名垂青史。

代王想以戰功稱霸朝堂,若他是個有才能的也就罷了,偏偏是個只會說虛話的空殼子。

之前邊關大亂,他毛遂自薦領十萬大軍出征對付兩萬敵軍,竟還打了個大敗結局,幸好汪將軍臨危授命,勉強挽回局面,這種好大喜功的男人竟還天天把拓土開疆掛在嘴邊,自比開國太祖威武。

無識人之明已是可悲,連識己之明都沒有,倘若代王真的登上王位,定是大周的悲哀。

所以她很害怕卻沒有權利逃跑,即使從今爾後便是天人永隔。

李萱微翹的長睫毛文風不動,秀美的臉龐笑得很是溫柔,微眯起雙眸,既然改變不了眼前的路,也只能蒙著頭一路走到底,不管是對或錯。

深吸氣,她站到周旭鏞面前,笑得甜美單純,歪著頭,目光爍爍,就像平日里她同人講道理那樣。

「二少爺,爹爹經常教導萱兒,死有重于泰山,有輕如鴻毛,能夠讓自己成為泰山可是件了不起的事兒,多數的人沒得選擇,只能在生命盡頭來臨時無限唏噓……」見他抑郁不語,她吐吐舌頭,企圖逗樂他。

「我是既偉大又了不起的英才,怎麼可以隨便亂死,當然要死得轟轟烈烈,好供人著書、立碑。」

她的話並沒有逗樂他,相反地,把他的心攪得更加紊亂。

周旭鏞心想,給他一個說詞吧,一個講得出兩句道理的藉口,或者給他一個比偷天換日更好的法子,他就可以搶到父王面前大聲反對這個破計劃……偏偏他絞盡腦汁,想了一日一夜也想不出來……是他書念得太少嗎?如果大哥在,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法子對不?

他痛恨自己、輕鄙自己,他怨恨自己必須眼睜睜看著李萱赴死,卻束手無策。

李萱見狀輕扯他的衣袖,依然笑得滿臉溫柔。

他憋住氣,在她額間一彈指,佯怒道︰「還著書立碑呢?誰告訴你會死的?不準!听見了沒,我不準你死,你得好好的、完完整整的回到我身邊。」

她揉揉自己的額頭,眼底有著透澈。

「娘說過,死呢,就是上天下地經歷一回,然後重新投胎、重新換對父母,重新歷劫,沒什麼可怕的。」

聞言,他氣息一窒,凝視著她的面孔,神情嚴肅。

「李萱,我再重復一次,你認認真真、清清楚楚地把我的話給听進去!」他扳住她的雙肩,雙目赤紅,似要冒出火來。

「父王派在你們身邊的死士武功高強,有他們在,你和你爹的性命安全無虞。」

用那樣鄭重的口氣對她說話啊……李萱懂,他不只是在安定她的心,更是在說服自己,可他和她一樣明白,倘若那些死士真能讓他們安全無虞,又何必演上這樣一出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她微哂,不與他辯駁,從懷中掏出荷包交予他。

「二少爺,請替我把這個交給昀姑娘,不是貴重東西,只是權充想念。」

餅去幾年,信王府與王家往來密切,兩家的孩子們也經常聚在一起,王家千金王馨昀善良可親,琴棋書畫樣樣通,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未及笄已有不少人家探听。

王馨昀對二少爺的心思,李萱是明白的,信王爺與王益的約定,她也有所耳聞。

說不上嫉妒,可李萱心底確實有些意味不明的感覺,但她清楚自己身分,清楚尊卑,也清楚分際,只是偶爾不仔細時,會有那麼一點扎心的刺痛感出現,不過她明白,王馨昀與二少爺是再好不過的絕配,如果日後兩人能……定是佳話一段。

荷包里面是二少爺親手刻給她的小木馬,上面還有他的名字,這不是饋贈而是請托,她想請托王馨昀日後好好照顧二少爺。

「嗯。」

他輕聲應下。

凝視著他柔和的表情,李萱垂下眉睫,心底終于明白自己將要失去的,除了生命還有什麼。

她擴大笑容,繼續說道︰「回京後,二少爺別忘記告訴昀姑娘,咱們這一趟踫到的趣事兒。」

「這趟哪有什麼趣事兒?」

他替她整理起瓜皮帽。

「有啊,那個惡霸胡大胖,還有賣身葬父的王妞妞,記得哦,昀姑娘最愛听故事,二少爺多對昀姑娘說些故事,她肯定會喜歡上你。」

李萱的話讓周旭鏞蹙起眉頭,眼神中帶著三分嘲諷,他沒有多話,只是捏捏她雙頰,他還想多叮囑幾句,可屋外已經有人來催李萱上路。

心頭一陣發涼,那寒意從腳底心一路上竄,她刻意忽略、刻意聳肩,也刻意勇敢地朝他揮手再見。

那瞬間,周旭鏞心頭一凜,在她轉身那刻,他一把將她拉回、緊緊地摟在懷里,他的手在發抖,他的心恨上「那個人」,周旭鏞發誓,不管他為父親做再多的事,此生此世他與那人誓不兩立。

她在他懷中笑開,想起一段往事——

那回,她被二少爺這樣抱住,昀姑娘見著了,取笑道︰「你們主僕感情還真好。」

二少爺赧顏,松手說道︰「誰讓李萱愛撒嬌。」

她記得他的臉粉紅粉紅的,像個害羞的小泵娘似的,明明很不像男子漢,她卻覺得好看到不行,自那之後,他只在無人看見的地方偷偷抱她,她也樂意在無人的地方讓他偷偷摟抱。

她娘說︰「女孩子家要矜持,你年紀漸大,該懂得男女之防。」

她卻老是說服自己,等到十五歲吧,等到及笄後再來考慮那個男女之防……因為呀,因為他懷里是最令她感到安適的地方。

片刻,周旭鏞放開她,他從頸間取出長年配戴、從不離身的紫色玉石,掛在她脖子上。

「這是高僧開光過的,踫到危險你就握緊它,它會助你度過危厄。」

他不信怪力亂神的,但這會兒開始相信了,他緊握了握她的手,千言萬語在心底,可最終也只能放手。

李萱回眸,揚起一個千瘡百孔的笑,那個笑落入他眼中,倏地,心底拉起一陣刺痛,清晰而徹骨的疼痛狠狠地刺入心頭,一股無名的不祥預感慢慢爬上他的脊梁。

事情的發展比預想中更迅速,方離開驛館不久,李萱和父親李廷興已經讓人給盯上。

為了讓信王與周旭鏞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回京,一路上,他們假裝不知道身後有人跟蹤,不斷加快車速往京城趕去。

信王和周旭鏞的行動不能有半分延遲,因京里傳來的消息是——皇上病沉,著信王攜子盡快回京。

這消息意味什麼,他們清楚,代王更明白。

眼下是雙方對決中最重要的一局,成功,無上尊榮操之在手;失敗,便是一生世的屈居人下。

野心勃勃的代王豈能容許自己屈服于信王手下,于是早早便下了索命令。

因此李萱和李廷興的行動越是迅疾,跟在後頭的刺客便越是見獵心喜,認定馬車里頭坐的是信王父子。

除了取信于敵人,也為了避免曝露出破綻,自始至終,李廷興和李萱都沒下過馬車,他們日夜趕路,僅僅靠著干糧和清水解饑,吃睡都在馬車上。

連日的顛簸,年紀尚稚的李萱沒有半分哭鬧,她安靜地坐在馬車角落,處變不驚,從容鎮定,等待命運下一步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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