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那個人 第16頁

「好吃嗎?當然,不跟吳叔的比。」他問。襄知吃東西很專注,跟她做其它事情一樣。細長手指有力地夾著筷子,不是男孩式的大口啖食,也不是淑女風的細嚼慢咽,倒有些像在研究食材和做法。

「手工,很Q。」

「是嗎?」牧洛亭再嘗一口。什麼美食到他口中都有浪費之虞,因為他無心于此。現在他學她,把心勉強稍從她身上移開,放在口中的味道上。

「你很奇怪。」

他失笑,因她又這麼說。除了派克,還沒人當面這樣說他,不過派克通常是用比較夸張的字眼,譬如「你很沒救」之類的。

「怎麼個奇怪法?」他真的很好奇,她思路犀利,而若有一事是他現下最關心的,就是她對他的想法了。

「鉅細靡遺卻失焦。」

他咀嚼她話中的含意。他自認眼光銳利,別人易錯失的細節也不會漏掉,但別人在意的事他卻不見得上心。「什麼意思?」

「略過大事,卻無緣無故注意我。」

吃東西是大事?而對她是「無緣無故」?他搖頭,「小知,你就是我最大的事。」

她的眼楮似乎在細讀他,他希望自己是比拉面更能引起她興趣的事。

「你為什麼願意跟我出來?」

她沒有眨眼。「你沒有不純的心思。」

他差點岔了氣,還好口中面條剛吞下,不至于「噴面」。他的心思……他心里熱烘烘的。如果真要用最白的話說,他對她的心思一天比一天變得更濃烈而炙燙,一點也不純。「小知——」

她偏頭繼續看他。「孩子們喜歡你。」

原來是過了孩子那一關,才能過她這一關。他忽然覺得自己該說清楚,不能蒙混過去,「我對你的心思——」

「你不會傷害我。」

他心咚了一下。他們初遇的情景又回到心頭,那是因為一個男人傷害了一個女人的心,而她要討回公道。

「我用我的生命保證。」他嚴肅地說。「在你可以控制的範圍內。」她又說。

在你可以控制的範圍內,你不會傷害我。這是她整句話的意思。

他怔住。她的眼光澄澈,沒有懷疑,但也沒有盲目的信任。「可以做朋友。」她說。

他一時無法接口。做朋友!她願意和他做朋友!他心中起伏翻騰,不知道究竟是開心還是失望。

有一點他很確定︰做朋友,對她而言是大事,因為如此才這樣告訴他。

「好。」他鄭重地說︰「是朋友了。」

他很榮幸能做她的朋友,這是得來不易的友誼。天下之大,多少人擦肩而過,或對不上頻率。

她為他開了一扇門,他會很誠懇地走進去,即使只是讓他稍稍駐留,他也想緊緊把握住機會。

他伸出右手示意要跟她正式握手,達成「朋友協議」。她看著他的手。「你不喜歡踫女人。」

她注意到了!他遇上女人時總是巧妙地以各種方式隔開肢體的接觸,對方往往沒有察覺。她一定是在襄依也在場時注意到的,他驚嘆于她的觀察力。

「你已經踫過我兩次。」

他咽口氣,鉅細靡遺的應該是她吧?還會實事求是地明白指出。即使臉皮最禁得起考驗的他,因為事關她,還是有點赧然。手心發熱,他沒有收回手。「這告訴了你什麼?」

她微笑。「這告訴我你可能真的喜歡男人。」

「你看過我踫男人?握手不算。」

「沒有。」她想了想,「那這告訴我,你不是普通的怪。」

他忍不住笑,手更伸向前,她終于回應,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縴手。自己手心似乎在強烈脈動,他在發汗前趕緊松開她。「好好地吃。」她重新舉筷。

他很受教,學她用心吃面。他從來不知道,吃拉面是這麼浪漫的事。

第5章(1)

天下最難保密的地方,就數新聞業;就算NOW!是綜合性雜志,牧洛亭經營有術,也逃不過這一行內幕八卦橫行的生態。

這期情人節大刊居然由牧大親自主舵,最勁爆的是新來的兩姊弟好像是特聘的空降生力軍,讓眾人很有舌可嚼。

「一定是很有來頭的吧?」

「那個大美女公關還算有點名目,不過是業界新人;那個小弟……听說得過獎,不過資歷更淺,年輕嘛。」

「美不美什麼的,牧大無感啦!這誰不知道!多少美女自己送上門,都進不了我們牧大的眼。」

「是啊,以前也不是沒有外聘新血的前例,牧大喜歡不按牌理出牌,不過有點奇怪……」

「什麼?」

「那個小弟啊,他真的很怪。」

「你有听過他講話?我都沒听過。」

有人附議︰「對!他都不理人的。」

「不理還好,一開口就更怪。」

「誰啊?」有人插花太晚沒听到。

「那個小弟,就是前些日子大戰暴龍那一個。」

牧洛亭走到轉角後邊,突然煞車。

「就是那個不講話的插畫美少年?」新來的輕笑,「遠看還不覺得,但如果湊近看他,就會發現他很像從漫畫里走出來的。」

「是啊,那天我找他說話……雖然小我很多,但滿可愛的,我當然想認識一下。」

一陣笑聲,好幾只手拍打在她肩頭上。「你這個師女乃級的,怎麼可以調戲良家小弟!」

「人家當然也要打听八卦!我問他︰‘你姊跟牧大好像常開會哦?他們以前就認識嗎?’」

「那他說什麼?」

「他居然說︰‘不要吃太飽。’什麼跟什麼!」

牧洛亭差點笑出聲,趕忙收住氣。

「是很怪!現在想起來,我上次問他幾歲,想到底是幾年級的學生,他卻跟我說︰‘看不出來就好。’什麼意思啊?」

因為我們總是用年齡來看人,不管是被看成太小或太老,總沒個是處看不出來的話,那不是剛好?牧洛亭在心里自動解讀。

至于她要那女的不要吃太飽,免得沒事干,閑到來八卦,哈哈!真是罵人不帶髒字.

「他真的是特聘來的?不會吧?」

「是跟著姊姊來工讀的吧,情人節專刊這麼大,是好機會……」

「這樣就混進來了?還愛理不理人,連暴龍都敢罵!現在的孩子基本禮貌都不懂。」一個聲音酸溜溜地插進來,「你們不知道,前天下班我開車出我們地下停車場,不過是要趕個聚會急了一點,不曉得他忽然從哪里閃出來,害我死命緊急煞車,胸部還撞上方向盤!我問他干嘛,他居然說︰‘讓你預習車禍的感覺,你遲早會出事。’呸呸呸!咒我死啊!沒教養的東西!」

牧洛亭蹙起眉來。八卦也要有分寸,搞什麼人身攻擊!今年已經听說他們停車場有好幾次擦撞事件了,八成就是這個女人。他大步轉進走廊。

「啊!總編!」

「午、午安——」大伙結巴,每張臉都帶著慌張。

五名女職員,其中兩個都五十好幾了,還很不成熟地在嚼舌根,牧洛亭撇嘴。他已經習慣大部分人看到他都有點舌頭打結,現在冷面結霜,嚇得下屬更是語無倫次。他不是喜歡壓人的老板,只是此刻心情不佳,聲音自動降溫幾度。

「有什麼需要我知道的情況嗎?」

其中一個比較鎮定的咳了幾聲。「沒事!總編,我們馬上回去工作。」

牧洛亭沒那麼容易放人。「我們不是沒有工讀生,不過襄知不是,她是我親自請來的。」

「我、我們知道了!」另一個趕緊說,「對不起!」

事情還沒完。「最近停車場常出狀況,我會交代下去好好調查。」牧洛亭沉聲說。

臉色忽然刷白的那個,他記住了。

年紀最小的一個,臉皮也最薄,臉色紅得像番茄,攝嚅說︰「總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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