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怎麼會……」她不敢相信。
他亦是不敢置信,當時他們提出這荒謬的提議時,他分明已經嚴正拒絕了,不料他們竟會來陰的。
無名恨恨地咬牙。
真雅瞠視他。「你知道這件事?你明知道……怎麼還……」
「你莫誤會。」他擰眉。「我也沒料到他們會……真的下手。」
「你怎會料不到?」她尖銳地反駁,又急又惱,一面又要跟體內令人羞恥的對抗。「你那麼、那麼聰明,萬事都在你……預料當中,」
她嬌喘急促,每一句都是對他嚴厲的指控。
他覺得受傷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咬唇,費盡千辛萬苦往後退,拉開與他的距離。「如果你以為得到我的身子,便是……得到我的人,那我……告訴你,不可能……」
她在說什麼?!
他瞪著她,見她蜷縮著身子,陣陣顫栗,明明面臨排山倒海的,卻倔強地以雙手環抱自己,寧願唇瓣咬出血來,也不許自己投降。
是啊,她冰清玉潔的身子是屬于這個國家的,不容他玷污。
她說過,即便她留他在身邊,她的心也不可能全給他,她的心里已有了這片江山,有了黎民百姓。
「即便你不想我嫁給承熙,也不該這麼做──」
「在你心目中,我是這種卑鄙小人嗎?」他打斷她,嗓音沉啞,胸口凝冰。「不錯,我是不屑所謂的正道,不懼于走邪道,但你以為我會為了得到你,便用活種手段嗎?」
她震顫地望他,听出他話里蘊著憤惱,以及某種深刻的落寞。
「真雅,你未免太小瞧我。」語落,他從懷里模出一把利刃,迅雷不及掩耳地往自己一條臂膀刺落。
「你做什麼?!」她驚駭地尖叫,連忙傾過身察看他傷口。他這刀刺得好深,猩紅的血自傷口汩汩流出,她心疼不已。「你為何……要這麼做?」
「你別過來!」他推開她。
第4章
她怔然望他,看著他自行撕下一段衣袖,包扎傷口。
她忽然明白了,他是要藉著手臂傷口的疼痛來抵御藥發作,劇烈的痛能讓一個人忘卻欲念。
這都是為了她,為了保全她的清白,可她卻誤會了他。
她用力咬唇,悔恨莫及。
「你听著,真雅,我不管你要嫁給誰,與哪個家門聯姻,那都不能阻擋我對你的愛,我不會因為你名義上屬于別的男人就放棄你,不敢愛你。」他一字一句,表白心聲。「你記著,此生此世,你擺月兌不了我!」
此生此世,她擺月兌不了他。
這是威脅,更是他誠摯的愛語,她懂了,他既不計世俗的眼光相隨于她,便不會用世俗的手段逼迫她,他不會強要她的人,甚至容許她不交心。
他只想愛她而已,只想要她的愛。
她怎麼能誤會他呢?不該懷疑他的……
她覺得心酸,眼眶不禁泛紅。」對不起,無名。」
他撇過頭,不看她。」你無須道歉,我只要你相信我。你記得自己對我許下的第三個承諾嗎?你說過會信我。」
「是,我相信你。」她伸平撫模他臉頰,凝定他的眸,滿蘊說不出口的憐愛。「我信你。」
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會懷疑他了。
◎◎◎
「我不結婚。」
棒日,真雅喚來兵部令曹儀以及曹承熙,宣示自己的決定。
兩人臉色一變,正想說話,她微擺衣袖,不慌不忙地解釋。「不只是承熙,任何男人,我都不會嫁,若是能坐上希林的王位,我將終生不婚。」
她欲獨身一輩子?
曹氏父子愕然,疑惑相望。
「我想過了,我既欲成王,我的夫君便不能是朝中大臣,否則他將藉此結黨營私,即便他個人無此意願,巴結籠絡他的群臣必不會少,情勢將促使他成為我的禍患。」她頓了頓,深幽的眸光慢悠悠地掃過曹氏父子。「女王的權威不容挑戰,我的天下,不能與枕邊人共享。」
她言語若冰,意態堅定,曹氏父子惘然無言。
「這麼多年來,我們向來走同一條路,同心協力,你們對我鞠躬盡瘁,我銘記在心,若是你們了解我,便該信任我,有朝一日我登基為王,必不會忘了你們的汗馬功勞,到時我自會論功行賞,無須以婚姻束縛,我也不會辜負于你們。」說著,真雅淡淡揚唇。「你們說,是嗎?」
她這番立論合情入理,既褒揚對方待己之忠誠,同時亦隱含威嚴,警告對方不得以婚姻行威脅。
軟硬兼施之下,曹氏父子一時尋不出話來反駁,只能愣愣地听著。
半晌,曹承熙總算啞聲開口。「殿下說的是真的嗎?登上王位後,您果真將終生不婚?」
「不錯。」真雅堅毅地頷首。
他悵惘,眸光明滅不定,看得出對她此番宣言很是震撼。
倒是老謀深算的曹儀,很快便判讀了他們無法改變公主的心意,她能在戰場上殺伐決斷,對自己的婚姻,當然能夠有所堅持。
「臣明白了,就照殿下的意思吧。」他讓步了。
但曹承熙仍不情願。「可是殿下,我與父親雖然一心效忠于您,但家族其他長輩卻是頗有異心,他們或許會與太子結盟──」
「若是如此,那便是我個人能力不夠,他們不信任我能成王,寧願選擇另一個人。」真雅頓了頓,唇畔噙著一抹清冷,眼神凝冰。「那麼,我自也會有所抉擇,誰是可用之材,又對我忠心耿耿,我總是能分辨得出來的。」
這話挑得很明了,曹承熙還想說些什麼,但曹儀阻止他,拉著兒子退下。
「爹!為何不讓我說?」曹承熙抗議。
「還能說什麼嗎?」曹儀皺眉,粗聲駁斥。「你看不出來嗎?公主已然是鐵了心了!」
「可是──」
「她是王。」
「什麼?」曹承熙一愣。
「她會是個偉大的女王。」曹儀低語,捻須微笑,神情帶著贊賞與向往。」她自有所堅持與原則,絕不輕易屈服,即便想要王位,也不會為了稱王,許人不該許的東西,交換利益──她會是個很好的王,她有那樣的資質。」
曹承熙怔怔地听著父親感嘆。
「承熙,認了吧!」曹儀諄諄勸誡兒子。「這樣的女人,不會委身于任何一個男人的,她心胸懷抱的是整個國家,是天下蒼生。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要他死心嗎?多年的相思,滿腔的愛慕,要如何瀟灑地放下?
曹承熙惆悵地尋思,揚首,目光投向遙遠的天際。
◎◎◎
「是嗎?真雅拒絕了?」迷蒙的月色下,開陽佇立于東宮花園池畔,聆听心月復屬下的報告。
赫密帶來的這個消息令他有些意外,他默然深思,手上習慣把玩著一管翠玉橫笛,這是當年同父異母的兄長德宣太子臨死前送給他的,最後的禮物。
「是,听說她不但拒絕了曹氏父子聯姻的提議,後來又召集了所有跟隨她的親信,公開做了一番宣示,她說,有朝一日若是成王,她將終生不婚。」
「終生……不婚嗎?」開陽咀嚼著王妹此番宣言的深意,忽地笑了。「不愧是真雅,不愧是她。」
赫密觀察主上的神情,頗感不解。「看來殿下對真雅公主的決定似是感到佩服?」
「不錯,我是佩服。」
「為什麼?公主拒絕與曹家聯姻,豈不等于將曹家半邊勢力拱手奉送給您?她應當知曉,曹家另有一群耆者力促與主君您以婚姻結盟。」
「真雅不在乎。」開陽淡淡揚嗓,剖析王妹的心境。「她著眼的不是現在,而是將來,一旦答應與曹承熙成婚,將來她即便登上王位,王位也未必坐得安穩,因為倒向她夫君的勢力反而會對王權造成威脅,曹承熙很可能會成為第二個希蕊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