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財說了半天,口有些干了,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幾大口,才又繼續說道︰「不過這好東西自然也得往上呈,據說幾年前清揚長公主的駙馬還曾往兌州來,說是要尋些給長公主補身子的好藥材,杜鵑娘子也不忘舊人,當初把香粉做好的時候就往京都里送上了一份,可了不得,打那之後,京都的人都固定一年來上兩三回,就只為了這香粉和胭脂,就這……杜鵑娘子也是好不容易才松口的,說是感激當初長公主對她有恩,才肯如此,要不其他人想要有這等待遇,那是想都別想。」
幾個客商全都听傻了,可也感嘆杜鵑娘子居然有這等本事,對于那些小娘子們去求指點的行為也不覺得奇怪了。
像這樣能夠自己替夫家撐起一片天,還能夠贏來夫婿愛重,這樣的好事,自然誰都想學學的。
不過話題都放在杜鵑娘子身上,自然也有人想要關心一下能夠被這樣的女子給選上的夫婿又是怎麼樣的。
「肯定是個謫仙般的人物吧?」
「或許是隱士大家?」
「剛剛不是說了,那人就是個獵戶嗎?」王老財好笑的說道︰「不過杜鵑娘子的夫婿我也曾見過一次,傳聞中他一人可宰熊獵虎可不是開玩笑的,身材高大魁梧,還有一把子的力氣,重要的是,在之前大家都嘲笑杜鵑娘子是個妓子的時候,只有他完全不介意,甚至還日日的往驛站跑,就是想打听有沒有什麼好的良人想抬她回去的,結果還真讓他撞上了清揚長公主的駙馬,最後情況如何我是不清楚,但有人說當年可是看著他跪下求駙馬爺把杜鵑娘子帶回京都過好日子的。」
「唉呦,這不是王八烏龜嗎?」
幾個客商都是男人,完全無法想象怎麼會有一個男人去求另外一個男人把自己的女人帶走的,他們紛紛搖頭,說杜鵑娘子看男人的眼光不好,居然選了這樣一個窩囊廢。
王老財還沒說話,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道潑辣的女聲——
「你們才一個個都是王八烏龜!懂個什麼呢!」
避大娘是茶寮的灶下娘子,剛好來送下酒菜就听見他們說的話,她走了進來,先往桌上扔了一盤花生米,接著用看傻瓜一樣的眼神看著那些外地客商。
「那時候一堆嘴巴大的女人把杜鵑娘子說得多難听啊!原本在她家做工的婦人也都走了,說是不想污了自己的名聲,人家杜鵑娘子的夫婿旬大官人,那才真是個漢子,就是不願杜鵑娘子被他拖累,待在個小地方遭人辱罵,才下跪求了駙馬爺把杜鵑娘子給帶走,那可是真心愛著杜鵑娘子的,還說自己終生不娶,若杜鵑娘子以後日子不好過了,他就會把她給接回來,好好的過下半輩子。」
對一個女子來說,能夠得到這樣一個有情郎,那是多麼幸運的事情。
那時候駙馬爺大張旗鼓地來找杜鵑娘子,後來又直接挑明了杜鵑娘子可不是那種下賤的伶人,而是長公主的座上客,甚至是許多達官貴人想見一面都不能的嬌客後,不說其他,就是當時的新縣令柳家人也重新把杜鵑娘子迎回去當座上賓,緊接著又是一船又一船從京都送來的禮物賀喜杜鵑娘子尋得夫郎,一張張的名帖可都了不得,把一群鄉下人看得咋舌不已。
眾人這才明白了,原來杜鵑娘子竟是這樣了不得的人,就連當初污辱過杜映娘子的幾家婦人都恨不得連夜上門去道歉。
那客商不知道居然後來還有這樣的發展,只覺得那旬大官人果然好生了不起,「那旬大官人也是號人物,能夠為了心愛的女子忍下這樣的污辱,只是听起來好像沒什麼建樹,就只是個普通的商人?」而且還是靠著杜鵑娘子發家的,這樣听來反而有種鮮花插在牛糞上的感覺了。
「杜鵑娘子選的夫郎還能夠有錯?」管大娘可是杜鵑娘子的忠實擁護者,就听不得別人說她一點不好。
王老財攔了管大娘,就怕她這烈脾氣又和人吵了起來,連忙接口道︰「行了行了,外地人呢,哪里知道這許多。」
那些外地客商也是怕了,還以為遇上什麼潑婦,一個個都不敢說話了,只看著王老財等著他解釋。
「旬大官人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可他也不是無用的,早些年可是在邊關立過功的,如果不是後來讓人冒頂了功勞,說不得也早就拿了官身的。」
「那旬大官人何不繼續為國做事,報效朝廷呢?」
闢場險惡,哪里有在這兒做個富家翁自在啊!王老財自以為地想著,也沒給個正確答案,只道︰「有旬大官人在,咱們兌州周遭可是平靜多了,前幾年那柳縣令請了旬大官人幫咱們這附近操練衛兵,才一年不到,那些看起來跟二流子一樣的兵士一個個看起來精氣神都不同了,還能夠把附近一群攔路的土匪窩給端了,把柳縣令給笑裂了嘴。」
「這樣听來倒也是個英雄人物。」
「可不是!」那管大娘得意洋洋地附和,「咱們這現在可有句順口溜,說娶婦當如杜鵑才,嫁夫應覓旬家郎,說的就是這娶媳婦可得找跟杜鵑娘子一樣有才的,才能夠旺家興盛,這嫁姑娘也得嫁一個如旬大官人一樣的,有威猛之軀又有漫漫情意,可不是夫婿的好人選?」
王老財點點頭,看外頭的碼頭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就起身招呼這些客商往外走,「行了行了,這茶水喝完,故事也听完了,該往外走了。」
那些客商原本還想要多了解些兌州事物,結果這王老財說走就走,還是讓他們忍不住一頭霧水。
「這天兒還早著呢,就是再多坐一會兒……」
避大娘嗤笑著比了比王老財,一語戳破王老財的心思,「怎麼還能再坐,人家媳婦兒和女兒都已經搭船走了,留在這兒白喝水看小娘子啊,自然得去辦正事了。」
王老財得意地拈拈一把小胡子,「這可不是,我就是威猛比不上旬大官人,這愛妻還是能夠險勝一二的。」
幾位客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得跟了他,一群人搖頭晃腦地走了。
兌州碼頭熱鬧漸去,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一艘小船慢悠悠地從茶寮邊上一棟宅子里劃了出來,船上一男一女,男的劃槳,女的則是穿著一身紅衣裳,閉著眼楮靠在男人懷中,感受著男人在這夏夜里更炙人的溫度和心跳。
她打了個呵欠,看起來就像是沒睡飽的模樣,引來男人無奈地嘆息。
「你又去偷听茶寮那里的人說話了?」
杜映紅沒說話,可那一臉的倦色就說明了她下午的確沒干好事了,那些人嘴里高雅大方的杜鵑娘子,其實跟個小賊似的,為了听人家說閑話,還架著小梯子爬著牆頭去听,還挺自得其樂。
旬賁虎無奈又寵溺的笑著,沒再使勁劃槳,任由小船在湖面上隨著水波輕蕩,「也不想想自己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還如此淘氣。」
「別跟我說那兩個兔崽子。」她睜開眼楮,沒好氣地望著他。「明明是我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的,結果兩個兔崽子一點都不像我也就算了,個性跟你也差不多,怎麼逗弄都是那副臉色,而且居然沒有半個人想跟我學點文雅的東西!」說到這個她就真的是滿肚子的苦水。
誰能想到她一肚子的絕學在那兩個兔崽子的面前就是沒用的東西,而且兩個人還老是覺得他們爹就該找個溫柔點的媳婦兒,認為他們娘整日無理取鬧,太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