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田園妻 第11頁

「你認識我?」羅琉玉秀眉一擰。

他輕咳一聲,故左右而言他,「我和……呃,你夫君是同窗,我們相識已久,他曾提過你。」

「你也在國子監?」她輕嗤,有些不信。

陸東承嗆了一下,「曾經。」

「一個書生怎會被人砍成重傷,倒在山野?」她嘲笑他編也編得讓人信服,別漏洞百出。

「後來我入伍從軍了。」他說的是自己的經歷,不論被迫或自嘲,拿筆桿的手都沾滿了鮮血。

他殺人了。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惜、惶恐無助,到最後都麻木了,只知殺殺殺……

戰場上,敵人不死,死的便是自個兒。

為了活下去,他不停地殺人,原本連殺雞都不敢的文人淪為鐵血將軍,在戰場上,十來歲的孩子都得殺,他若不殺他們,這些孩子會長成食人老虎,反過來撲殺放他們一馬的將士。

每天一睜開眼,面對的都是成千上萬的尸體,一具具、一堆堆,鮮血把大地覆蓋,再無一絲綠意。

「你是逃兵?」

他愣了愣,眼露苦澀,「不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不算是?」

她最討厭這種模稜兩可的話語。在她初當檢察官的那兩年常落入這樣的坑里,精練的律師最擅長鑽法律漏洞,一句話或一個字便能扭轉干坤,讓原本快定罪的犯人無罪釋放。

「在兵籍上,我是死人,因此即使我回去了,也沒有地方接納我這個人。」所以他不是逃兵,但比逃兵更慘,他根本不是個「人」。

「等等,所以說,你是幽靈人口?」人還活著,卻被注銷了身分,她記得听人提過這種情況,他若想恢復身分,除非再回原籍申請恢復籍冊。

「幽靈人口……」他喃喃自語,覺得這個詞真貼切,他不就是幽幽蕩蕩在人世間,在親朋好友眼中他已是一抹幽魂。

「你有仇人吧?」羅琉玉不安的問,想到他當初的情況,還是忍不住一探究竟。

「不知道。」他的回答連自己都覺得可笑。

羅琉玉一听都想抓住他的雙肩用力搖晃他了,他是石頭腦袋嗎?「為什麼不知道?你可是差點死了!」

「還沒死,不是嗎?」

他墜崖後並未直落谷底,正好山壁長了一棵巨樹,巨大的樹冠接住他。

樹上長了紅色的果子,他撐了三天才找到下去的方法,但手和腳被凸出的尖石刮傷,血跡斑斑。被自己的弟兄追殺,為追查真相,他並未現身,悄悄找了父親生前的親信,想藉此打探營中的情況。

誰知消息走漏,處處是敵人的眼線,他和那名親信遭到圍殺,親信拚命殺出一條血路,讓他有機會逃生。

情急之下,他搶了一匹馬,逃入深山之中,東躲西藏,想甩開敵人的追殺。

就這樣躲躲藏藏,他終于打听出一些線索,得知一切陰謀似乎和兵權有關,他們父子忠于皇上,不受收買的氣節擋了某人的路,所以他們必須死,給那些人讓路。

「你這是在自我解嘲嗎?還是怪我多管閑事,如果知曉你是個麻煩,我絕對不會救。」好人做不得,善有善報全是騙人的,她就是被自己坑死了。

「但你救了。」他說不出滿月復的感激,冥冥之中他命不該絕,兜兜轉轉又繞回原點。

「你沒瞧見我臉上寫著四個大字——悔不當初。」

他露齒一笑,看得出眼中的光亮,「這代表咱們有緣分。」

「是‘猿糞’吧,還是很臭的那一種。」現在她一腳踩上,臭氣薰天,用再好的香胰子也洗不去一身臭味。

「婉娘,你太激動了。」她一副要咬死他的樣子,戾氣真重,他看了都有幾分心驚膽跳。

「不許叫我的名字,把孩子還我。」羅琉玉覺得頭頂快冒煙了,兩手一伸想抱過孩子。

「還是我抱著,你情緒不穩……」他身子一閃,怕她傷到女兒,好言相勸她冷靜點。

他不勸則矣,一開口便讓羅琉玉感覺不是滋味,她是孩子的娘,他憑什麼來搶,還一臉理所當然,好像孩子也有他一份,他在保護孩子免受親娘的傷害。

「于謹之,你還想在莊子待下去嗎?」她不搶了,雙手抱胸,冷冷的看著他,面上寒霜陣陣。

見她真發怒了,他知道自己的行為過分了,訕訕地將孩子送到她面前。「婉……陳娘子,你看蓮姐兒笑得多開心,你放心,我不會在莊子停留太久,將危險帶到你們身邊。」

他寧願自己傷心,也不會傷著他們任何一人。

「娘,好玩。」對于剛剛被舉高高,蓮姐兒笑著拍手。

「等你被賣了就不好玩了。」羅琉玉接過女兒,往她鼻頭一捏,全然不在意身側的男子。

「為什麼要賣蓮姐兒?」小女娃還一臉好奇的打破砂鍋問到底。

「因為娘沒銀子。」她裝窮。

「我有。」陸東承一說,養家活口本是男人的責任。

「你要給我?」她斜著眼一瞟。

「我給……」他驀地臉一紅,這才想起身上只剩幾兩碎銀,他的銀子存在錢莊,要用他的印章才能取款。

或許他娘在過世前便已看出二叔有不軌之心,將長房的私產悄悄轉移,過在他名下,只留下少數財物迷惑他人的眼。

可是如今他不方便去取出,印章還藏在長房的書房里,除非他偷偷潛入拿回。

他想把那些私產交由妻子全權處理,畢竟二叔不仁,他又何必顧忌對方的感受,長房的一切是他爹和兄長用命換來的,只是這麼做難免會為妻子帶來禍事。

為了一點點家產,二叔都狠心地趕他們出府,先是大嫂和兩個佷女,而後是他的妻小,甚至還想潑髒水敗壞他妻子名節。

若是讓二叔曉得婉娘手中握有長房的財產,恐怕不擇手段也要得到它,心思不正的人永遠也不會走正路。

陸東承耳根子發紅,他想給妻子養家銀子,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如今比她還窮。

「給什麼?口袋空空還敢漫天虛言。」男人的話信不得,十句有八句是信口開河,還有兩句是水中月,看得到,模不著。

「以後補給你。」他逗著女兒,順手掏出之前給她編的草編蚱蜢,眼楮卻看著孩子的娘。

「不用,我們非親非故的,不好接受銀兩的饋贈,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閑言閑語。不過你罩子放亮點,別把你仇人引到莊子上來,我們這兒不是女人便是小孩,沒法替你擋刀擋劍。」她丑話說在先,讓他好好斟酌。

「你不要我的以身相許,那我就以銀子抵恩情吧,總要兩清。」

「好,我同意。」以銀子做交易最干淨俐落,她也怕人家硬塞人情給她,搞得不清不楚,好似她硬討的。

「不過我的傷並未好得徹底,恐怕要再叨擾數日。」他看向她腰間的荷包,眼中透露著若有靈液妙藥,他會好得更快之意。

不過羅琉玉只是裝作听不懂,壓根沒有要拿出靈液的意思。

第四章  陸二老爺鬧上門(1)

「娘子、娘子,不好了,陸家的人又來了,陸二老爺帶著一群人來勢洶洶的到了莊子前,指名道姓要找娘子,這次人數眾多,是上回的兩倍,現在是二牛和四喜在擋著,可我們應付得了嗎?」三桐急匆匆來報。

二牛、四喜是直性子的人,腦子不靈光卻有股傻勁,誰給他們吃飽飯就听誰的,在遇到羅琉玉後,兩人一根筋的認定她為主,誰來收買都雷打不動。

面對黑壓壓的一票陸家眾人,兄妹倆面無懼色,一人抱著一根腰粗的橫木擋在最前端,在主子沒點頭前,誰也不能擅進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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