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見藍海完全沒有任何解釋,甚至連韓霜要帶她走都沒有一句話,出于某種莫名情緒,她再如何震驚于韓霜告知的事也無法輕易離開。
「韓霜,我今天……是和他一起來工作的。」
「啊?」韓霜震驚。
「你先進去吧,之後再向你解釋。」白雪推著韓霜的背脊,一路將她給推入了會場內後再折回來,藍海依然一聲不響地佇立在原地,她深吸了口氣,上前觀察他被賞了五指的臉龐,淡問︰「痛嗎?」
藍海被問得一震,抬眸盯著白雪。
「我知道,這一切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真是韓霜所說的那樣,你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她緩緩敘述。
接近告別式開始的時間,許多家屬朋友陸續抵達會場,意識到兩人再站在玻璃屋前相當擋路,于是白雪牽起藍海的手,往外走回面包車旁。
「你不相信韓霜說的?」藍海盯著白雪牽著自己的手。
「我只看到我所看到的、感覺我所感覺到的。」她回。
藍海心底泛暖,低問︰「你把我的手握這麼緊干麼?」
「給你力量。」眼前的他看起來,太憂傷。
簡短四個字撼住他的心神。
十點的夏日陽光已炙熱得令人額角沁汗,她白皙臉龐因勞動及曝曬而泛紅,但她不以為意,無視一身疲憊,堅持待在他身邊……藍海突然深深慶幸,今天找她來的確是個挺不錯的主意。
「謝謝你。」他雙臂展開,將她納入懷里,深深擁抱她。
白雪卻未預料到他這項舉動,整個人顯得錯愕,他的懷里滿是花草香味,揉合了一股清冽薄荷及早晨陽光的味道,這與她初次見他時的印象完全相反。
那時的他,略微輕浮,氣質不羈,原以為他比想像中的還要浪蕩,卻在今日首次工作完全翻轉了所有刻板印象,這一個擁抱,不摻任何雜思,純淨溫柔,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無法一言以蔽之的誠摰謝意與悲傷脆弱。
下意識地,她的手輕撫著他寬闊的背脊,也許,現下滿懷復雜情緒的他,需要的是更多的安慰,而非指責。
但她的動作讓藍海僵直了身軀,他像是極不習慣地將她拉開,毅然結束了這突如其來的感性擁抱,他輕咳了聲,自覺視線無法對上白雪,只好抬頭看看晴朗無雲的天空。「我請大維來接你回去了。」
白雪還來不及反應,席大維人未到聲已先到,「總監,我來了。」
被藍海十萬火急?Call?到現場的席大維,三步並兩步走來。
「白雪跟著我累了一個早上,先把她安全送回家吧。」藍海一見席大維來,又恢復了往常稀松平常的慵懶。
「是的,總監。」席大維立即應聲。
見藍海又將邁步往會場走去,白雪一時心急,連忙拉住他的手。「二哥,我自己有開車來,不需要麻煩席特助。」她還想多陪他一會兒。
藍海像是看出了她的打算,眸光放柔,「女孩子不要逞強,讓大維代駕吧,這里剩下的我可以應付了,你先回去休息。」
「可是……」她想起韓霜在里頭,仍是百般不放心。
「沒事,別擔心。」他伸手揉揉她的發,掌心一片蓬松觸感,也柔軟了他一顆心。「大維,你先送白雪回去再回來這里。」
「好,白小姐,請你跟我走吧。」席大維低勸。
見藍海態度堅定,白雪艱難應允了聲,便乖巧地隨著席大維走去。
離開前,無法漠視心里萬般的舍不得,她回首再瞧了藍海一眼,就見他挺拔的身姿佇立在紫藤花下,那讓他看起來彷佛置身在一幅充滿美麗與哀愁的畫中。
她從包包內掏出他剛才遞過來的花藝設計手稿,上頭除了構圖之外,尚有他所寫下的剛勁字體——
「開到荼蘼花事了。」她呢喃。
荼蘼花謝,代表花季終結,而那最刻骨銘心的燦爛與繁華,也將在此處告一段落。
白雪的心緊緊一抽,久久凝視著他的一筆一劃,他的一心一意。
第4章(1)
馮知花追思會過後,白雪又一連兩天失去藍海的消息,據席大維說,藍海需要靜心休養,畢竟從接到這個案子到終了,藍海的睡眠時間極為短缺,似乎還因為勞心勞力過了頭,連日重感冒發燒,再加上出現了失眠的癥狀,必須依賴安眠藥才能入睡。
白雪一听心驚,腦海里全是那日韓霜沖著藍海唾棄咒罵的畫面。
這件事情一直在她心底不上不下地擺蕩,基于關心藍海的沖動,她便向席大維要了藍海住家的地址。
「你要藍總監的地址?」席大維挑眉。
「嗯,覺得他現在狀況似乎不是很好,我去看看他。」白雪沉靜一笑,總覺得自己每回都得經過席大維的審問才能與藍海見面,他的護主姿態實在過于強烈,這讓她感到很有趣。
「喔,白雪小姐,你可以不要這樣看我嗎?我其實也不想這樣龜毛,但是藍總監真的很不喜歡有人去他的住所打擾他,之前就發生過一次,結果我們家總監因此大發雷霆,所以恕小的斗膽……」席大維想起那次經驗仍舊心有余悸。
白雪佯裝一臉苦惱。「可怎麼辦呢?藍海說過如果我想找他,隨時都可以啊。」她暗自吐了吐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席大維陷入極為掙扎的境地,心里琢磨著藍海對白雪特別看重的態度,最後終于松口答應,忐忑不安地將藍海家的地址告知白雪。
向來是行動派的白雪一從席大維手中接過地址,立即開著她的小白車上山去,在車子尚未駛入山路,韓霜的電話便來了,她開啟藍芽接通電話,沒想到電話彼端傳來韓霜一聲疊過一聲的哀嚎。
「小——雪——」
白雪好氣又好笑,邊注意著路況,邊回道︰「我听見了,有什麼事情快說,我在開車。」
「開車?你不上班要跑去哪里?」韓霜問得有氣無力。
白雪想起韓霜對于藍海的厭惡,于是避重就輕回道︰「去山上出公差啦。」
「喔……那個……」韓霜支支吾吾了好半晌,才又繼續開口說︰「藍海還好嗎?」
白雪心里打個突,「你問他做什麼?」
「就是……哎,我那天不是去參加追思會嗎?結果、結果後來才知道,知花的死並不是因為藍海啦。」韓霜嬌嗓充滿懊惱與後悔,她又是一陣唧唧哼哼的悲鳴,顯示自己正身處于懺悔地獄里受盡煎熬。「知花的媽媽告訴我,藍海是知花從小到大最崇拜的鄰居哥哥……我後來才知道,藍家有一棟別墅就在知花家隔壁,那天我也在追思會現場看見藍海他媽了。」
「你不是說知花是因為他才自殺的嗎?」白雪疑惑提問。
「我們圈子里的人都以為是這樣啊!那陣子藍海每天都送她一束花,每一束花都有一張卡片,我們以為他們兩個人在熱戀嘛!知花那時每天都很開心,直到有一天,藍海的花不再送來,知花愈來愈消沉悲觀,我們以為她失戀了,就……」韓霜想起自己那天給藍海的巴掌問候,聲音愈說愈小聲,到最後幾乎低到自動消音。
「喂?你還在嗎?所以結果是怎樣?」小白車駛入山路,白雪沒听見韓霜的回話,以為山上通訊差,不禁揚高聲音問。
「哎!那麼大聲干麼!嚇我一跳。」韓霜嘟囔道︰「馮媽媽跟我們說,知花有一位交往很久的男朋友,那個男朋友在她成為模特兒後,開始對她變得冷淡,藍海知道了以後,才每天送一束花給知花為她加油打氣,後來她男朋友以為知花有了追求者,又開始對知花熱情回應了起來……直到藍海不再送花束的那日,知花發現了她前男友劈腿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