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正俏跟那馬又親熱了一下,忍不住翻身而上,「阿壯,它們平常跑馬的方向是哪里?」
言蕭見狀,也翻身上馬。
「你們等等我。」褚壯吹了一聲哨子,就見草地上原本一頭正在吃草的馬快步過來,「跟著我。」
褚壯領路,卓正俏第二,言蕭第三,三人一下跑了出去。
罷剛在馬棚,褚壯已經跟他們說得很清楚,「馬這種動物,一定要有山頭給它跑,所以我自己養馬,賣馬,那是連山頭都包下來了,有好幾條不同的路,能跑的就去跑山路,不能跑的平地早晚半個時辰也行,待會想挑戰一下的就走山路,在左邊,想活動活動就好的就騎平地,在右邊,它們都已經跑習慣,認得路了,會知道怎麼回來。」
三人縱馬而出,過了一刻多鐘,到了交叉路口,褚壯那匹毫不猶豫就往山路去,他是養馬人,自然天天跑山路,平地對他來說不算路。
卓正俏有自知之明,一下往右去,平跑就好,山路太顛,她覺得自己也應付不來。
言蕭第三,見卓正俏往右,也跟著往右了——對他不知道哪來的保護慾,就是覺得得看著,免得出事情。
卓正俏一路快速往前,眼前景色快速往後,耳邊生風,晚秋了,但卻不覺得冷,內心想著再快一點,真刺激。
就見要經過山坳,那馬慢了下來,穩穩當當轉過了彎,這才又繼續加速。
卓正俏模模馬背,穩當的孩子,做得真好。
慢著,眼前泥巴路中央的是什麼?會動。
不過轉瞬,那東西已經到眼前,卓正俏臉一下綠了,是蛇,盤據在路中央,昂首吐信,樣子凶惡。
也不知道怎麼搞的,紅棕馬好像受了驚嚇,速度突然快了起來,而且是瞬間快了一倍以上,卓正俏覺得整個人快飛起來。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牢牢抓住韁繩回頭,看到言蕭越來越遠。
「拉緊韁繩,別放手。」言蕭的聲音傳來。
卓正俏有點怕,聲音帶著哭腔,「它嚇到了,現在不听我的話。」
「拉緊韁繩,腿夾緊,別怕。」
卓正俏閉起眼楮,任憑紅棕馬發狂似的在泥巴路上狂奔。
馬蹄聲一下一下,好像敲打在她心上,她想模模它的後頸,安慰安慰它,沒事,一條蛇而已,但她就是做不到,她怕手一松開,自己就被顛下去。
紅棕馬已經開始往沒有路的山坡跑去了,瘋狂的往上跑。
那坡很陡,根本沒有路,有很多藤蔓,紅棕馬幾次差點絆倒,又迅速爬起來奔跑。
卓正俏無助的又回頭看,言蕭已經遠遠被甩月兌了——被嚇到的紅棕馬跑的太快了,他那匹很正常,根本追不上。
老天,自己會不會被甩下來?
時間到底過了多久?
半個時辰?還是一個時辰?
馬兒馬兒,你停下來啊。
卓正俏已經被顛得很不舒服了,頭暈暈的,再這樣下去不用馬顛,自己就會掉下去,手好抖,也快沒了力氣。
馬兒,停下來啊。
這里一片山路,萬一掉下去,不死也會去半條命,就算能活,都不知道要幾天才會被發現……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再也沒半分力氣了,就在紅棕馬一次瘋狂的爬坡下,卓正俏整個人被甩了下來,就這樣順著坡地滾了不知道多久,終于失去了知覺。
第六章 馬場驚魂知情意(1)
言蕭就看著前方的人在他眼前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然後消失不見。
心里急,可是一匹正常的馬怎麼都跑不過一匹受驚的馬。
他明白,許月生心里一定很怕,他還回頭看了自己一眼,滿臉害怕……然後很快的他眼中就只剩下深山老林的景色。
言蕭雖然是生意人,但對狩獵極感興趣,所以也勉強能辨出草叢中哪里有馬踏過的痕跡,順著這痕跡,一定可以找到。
那馬只是受驚,一定會有力氣用盡的時候……
只希望許月生能一直拉緊韁繩,撐到最後,萬一——他不願想,醒醒精神,又拍了拍馬匹,讓它再快一點。
看草痕就知道,許月生腳下那匹馬真的瘋了,盡往沒路的地方去。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現在一定很害怕……
言蕭完全無法控制的不斷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然後去逛市集,這時候想這些真的很不吉利,好像要失去什麼一樣,可他就是控制不住,不斷的想,就連很細微的東西,像是他
們在茶園吃飯,自己給他舀了一杓子炒黃豆,他微笑的樣子……
老天好像在暗示他即將會有離別,可是他真的不願意去想,即使有一天會天各一方,也該是彼此都好好生活,而不該是永別——言蕭搖搖頭,自己在想什麼,許月生那人這種個性,應該好好享樂人間,而不是有什麼意外,不對,言蕭,別再想了,許月生一定會吉人天相,他們還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或許將來給自己的孩子定個女圭女圭親,從朋友變成親家,這樣也挺好。
就這樣往前跑了一個多時辰,總算看到前頭不遠處有影子。
言蕭心里一喜,連忙催馬往前,卻只看到紅棕馬獨自在樹林徘徊,馬背上沒有人……沒人,沒有人……
言蕭只想往最好的方向去想——馬停了,許月生自己下來了。
于是他勒住馬匹,大喊,「許月生!」
聲音很大,驚起了不少林鳥,空谷回聲四起,許月生,許月生,許月生……
大樹林立,往上看過去天空只剩下狹窄一塊,林鳥飛起,樹林中秋風吹過,只覺得一陣陰寒。
這麼安靜的地方,許月生若在,一定會回覆他。
可是言蕭沒听到半點回答。
「你在哪里?」
依然只有山谷回答他,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言蕭定楮,那馬蹬上有東西。
驅馬過去,下馬後拿起那馬蹬上的東西,是一塊布,撕裂狀的,顏色就是許月生今天穿的湖水色。
雖然不願意,但他也知道結果就是最壞的那種︰許月生掉下去了。
他深呼吸幾口氣,定下神,翻身上馬,沿著原路回去,這一路不趕快了,而是慢慢來,左右草叢都看,希望能發現他的人影。
一次一次大喊,許月生,許月生。
一次一次失望,回應給他的永遠都是安靜。
這山上除了風吹樹葉,沒有其他聲音。
有時候以為听到了什麼,欣喜轉頭,卻發現只是自己的回音。
他知道自己應該冷靜,但越是這樣想,越是冷靜不下來,頻頻算著時間過去多久,許月生若醒著,眼見四下無人,一定害怕,萬一昏迷,更是得快點帶他回來找大夫,總之,一刻都耽擱不起。
言蕭心里的緊急跟焦躁達到最高點,這時候他覺得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許月生能活著,能活著就好,即使有傷,就當成老天度劫,總之,別把他帶走,他們還沒一起喝過酒,也還沒一起談論過人生,他家里有些什麼人,自己都不知道,能養出那樣的孩子,許家一定是個有趣的家庭,他想多了解一點……
來時快馬一個時辰,回去慢慢走了三個多時辰,這才終于回到原處,他什麼都沒看到,攥緊手上那塊湖水色的布料,許月生,你掉在哪里了?
不行,他現在一個人而已,對這附近也不熟,還是得回去讓褚壯找人來,這是他的地盤,一定有辦法。
于是立刻策馬回去。
他從來不信鬼神,但這時候他真的好希望有老天爺,老天爺能听到他祈求的聲音,拜托一定要保佑許月生,讓他好好的。
回到馬場,褚壯大笑,「你是不是太久沒騎馬了,這會騎瘋了?我們都吃過中飯……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