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現在什麼時辰,換過一次火把,大概子時吧,距離天亮還久,得找個地方歇歇。」
「我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見有人喊我,只不過聲音很小,我也不確定……也沒那力氣,就沒回覆,原來是我糊涂了。」
「你沒听錯,下午二三十個人在這找你,整個山谷都在喊你的名字。」
「那怎麼現在不喊了……嗷,天黑了……天這麼黑,你還在找我?」
「能說這麼多話,精神還真不錯。」
言蕭小心翼翼扶他起來,就覺得他狀態還行,應該只是皮肉傷,把人抱上馬,心里奇怪他怎麼就這幾兩重,但又想,現在可不是想許月生多重的時候,他得找個山洞,或者諸壯說的無人的小木屋。
一路慢走。
月光很亮,風寒,火把照不到的地方就什麼都看不見,但他現在輕快得想要哼個小曲子,沒有什麼比活著更好了,兩人能一起活著,那是好上加好,雖然他現在已經不知道他們在哪里了,可還是覺得開心。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看到小木屋,正想跟許月生說,一轉頭,卻見他又睡過去了。
卓正俏是被烤肉味道給燻醒的。
真香。
于是拐著腳下了床,眼見外面言蕭已經弄了一個簡易烤肉架,上面轉了一只野雞,還有一些柿子跟枇杷,旁邊還用石頭架著灶,上面不知道哪找來的鐵鍋,里面放著一只魚跟綠色野菜。
見她醒了,言蕭起身迎上,神色關心,「好點沒?」
「好多了。」睡了一覺已經緩了一緩,雖然身體還不是自己的,但至少能走。
「真能睡,現在都申時了。」
「這麼久?」申時就是下午三點到五點,她真的太豬了。但真的好舒服啊,雖然只是木板床,蓋著言蕭的外衫,但還是覺得睡得舒服。
「你也沒發熱,我尋思著多躺也沒關系,就沒喊你起來,這烤雞等會就能吃了,路上看到有野生的柿子跟枇杷,順手摘了一些。」言蕭又解釋,「昨天晚上找到你時忘了馬上放煙花,想起時已經是早上,大白天的白色煙花也看不見,得等晚一點天色暗下通知他們,明天早上才會有人來接。」
卓正俏劫後余生,心情很好,「好香。」
「不過沒有鹽,味道可能差了點。」
「有得吃已經很好了,哪還挑剔啊。」卓正俏在烤雞邊坐下,轉了起來,「你居然還會打獵?」
去雞毛這種事情,連她都不會做,他竟會,一只雞剝得干干淨淨的,連皮都沒破半分,可見手法熟練。
言蕭過去在她身邊坐下,「我還挺喜歡打獵的。」
「哇,你家十幾年皇商,喜歡打獵?」
言蕭似乎想起什麼似的,「話說回來,我好像一直不知道許家在哪,在做什麼,反正我們回京城了還會繼續來往,你跟我說說。」
卓正俏心想,還好自己現在沒在吃東西,要不然一定嗆了起來。
懊說卓家,還是說大舅舅家?
想想,還是說自己家吧,省得露出馬尾,像那天,介紹許天方是自己表哥,被他一下戳破,同姓怎麼會是表哥。
「我家就普通小商戶,鄉下有幾頃地,然後城里五間鋪子,靠著收租過日,我爹是單傳,跟我母親是表兄妹關系,感情很好,不過我娘身子不太好,只生了我,大夫就說以後不能生了,所以又提了兩個丫頭上來,我有個庶弟,還有個庶妹,家里人不多,也沒那樣多的恩怨,姨娘都乖乖的,我們三兄妹感情也好,我也沒什麼大志向,只想著將來穩穩當當過日子就好了,你呢?」
「我家里人也簡單,祖父母,父親母親,還有一個嫡長兄,言祝,已經娶妻,膝下八個女兒,我另外還有兩個庶妹,言林,言梅,兄妹感情也不錯,我也已經娶妻,妻子姓卓——」言蕭突然覺得一盆水下來。
自己這幾天是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已經是有妻子的人了,身為男子漢大丈夫,得好好對待妻子,這才叫有肩膀,再者,許月生是男子,他們只能當兄弟,其他的都不可能。
可是又忍不住想,許月生是女子就好了……
第六章 馬場驚魂知情意(2)
卓正俏完全不懂他怎麼突然沉默,就是想逗他,「言蕭,你的妻子是什麼樣的人?」
「我沒見過。」
「沒見過你也娶?」
「是我祖父的意思。」言蕭頓了頓又補上,「我祖父從小疼我,總不會害我。」
「你從訂親到成親這麼長的時間,都不會想去卓家看看嗎?合你祖父眼緣,也未必就合你眼緣,妻子可是要過一輩子的人呢。」
「我也不是沒想過,當然也不是沒機會,找個理由拜訪卓家,卓家都不會不允,只是我真的忙,一趟出門就是一個月,回到京城也不是休息,身為皇商,要打點的很多,適合訪友的好日子都是跟官員或者商會前輩約好,不適合出訪的日子,也不便上門打擾,父親已經把家里交給我,我就得好好的做。」
他有個同母哥哥言祝,但兄弟卻不同心,大哥總是把事情想得很簡單,卻總不去想,如果真的很輕松,很簡單,祖父會早早就把事情交給父親,然後雲游四海,父親會早早把事情交給他,然後開始到處串門交朋友?不接手都不知道事情這樣多。
而且既然不是獨門生意,就會有競爭,言家茶行是蒸蒸日上,難道別人不會眼紅,貢茶
時也得打點,不是賄賂,只是讓審查官公平,對,就是這麼荒謬,連公平都要用打點才_求得來。
大哥卻只會說,要是不公平,那告官哪,讓他們知道我們言家厲害。告官?官官相護懂不懂?但大哥就真的不懂。
但言蕭也不想說哥哥的不是,言祝再怎麼天真,那都是他的親哥。
「你大哥膝下八個女兒?都沒兒子?」
「沒有,祈子燈也點了,有個小妾還連喝了四個月的轉胎藥,生下來還是女兒,其實我覺得女兒也不錯,只不過大哥是嫡長,自然有傳宗接代的壓力。」
卓正俏卻是心想,在前來江南的船上,那胖大商人說的沒錯,言老太太就是疼言祝,不
疼言蕭,因為言祝連生八女,所以才不給言蕭訂親,想的就是曾長孫得從大房出來,將來家產好都交給言祝的長子。
言老爺子會跟自家祖父這樣荒謬的訂親,也就說得通了一因為老妻不允許,媳婦就不敢動作,當然只能由他這個祖父來,雖然是盲婚啞嫁,但好歹也是一樁婚姻,有妻子,就會孩子,有孩子,那就成了一個家。
所以言老爺子才會在他們成親隔日,很快樂又雲游去了,因為覺得自己已經幫二孫子解決了終身大事,只是沒想到言太太會出招。
「對了,我听說言太太那邊有個佷女住在言家?」
言蕭奇怪,「你連這都知道?」
「唉,我這不是快成親了,家里常跟媒婆往來嘛,那些媒婆听得多,口無遮摘得很,什麼都說,我這也才知道言家還有個表小姐。」
「那是我小舅的女兒,叫汪嬌寧,小舅早亡,舅娘改嫁,汪家那一房就只剩下她,雖然大舅幾次要大舅娘多加照顧,但大舅娘卻是不上心,嬌寧七歲多上一次傷寒,病得不行,大舅娘一次也沒去看過,這種狀況,下人自然疏忽得很,等我母親去看時,居然連床瘡都長出來。」
卓正俏大驚,「床、床瘡?」
迸代的床瘡就是現代的褥瘡,因為躺床壓迫而長出來的傷口,那下人得多疏忽,才會讓一個小孩子連褥瘡都長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