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人啊,從來不妥協。
幾天後,覷了一個空檔,方朝露偷偷的溜到練武場去。
在外面探頭探腦的觀察了一下,確定里邊沒有半個人,她便立刻進到里頭。
她一個一個檢視研究這些古代的訓練器具,並小小試用一下。有些合用,有些實在發揮不了太大的功效,但是對現在的她來說,也算聊勝于無吧。
挑了一個沙包,她撩起裙擺,腿一蹬就朝沙包踢了一下。
這種熟悉的感覺真好,只不過這副身子實在太單薄,肌耐力也大大不足,看來她得花時間慢慢的鍛鏈這副縴弱的身子才行。
她對著沙包又是踢又是打,發出砰砰砰的聲響,雖已是深秋,但不一會兒,她便熱得飆汗,卻仍舊欲罷不能,繼續朝著沙包進攻。
就在她對沙包進行攻擊之際,一雙沉靜卻銳利的黑眸正定定的望著她。
臧語農本是要來找張大飛的,可走到門口卻看見令他驚異的一幕。
雖然那天在大門外已見識到她的功夫,但他以為她只是練了點防身的招式,沒想到自己著實小覷了她。看她架勢十足,拳腳有力的模樣,他忍不住在心底發出驚嘆。
話說回來,她哪里像是小家碧玉?方大娘明明說她雖是出身鄉下,但知書識墨,溫婉有禮,是個安靜又乖順的姑娘。
可從第一眼看到她,他就沒在她身上看見方大娘所形容的這些特質。
不知為何,他對她感到好奇,因為在他的生活及生命里,都不曾見識過這樣的女子。
「喂!」他出聲叫喚。
听見聲音,方朝露嚇了一跳,急忙停下動作轉頭一看,竟是臧語農。
想起方大娘的那些耳提面命,她趕忙低頭,「大少爺。」
臧語農走了過來,「抬起臉來。」
她暗叫不妙,心想可能要挨罵了。「是……」她慢慢的抬起頭,迎上他的黑眸。
他神情冷傲,面無表情的端詳著她。此刻,她滿頭大汗,臉頰泛紅,兩顆大眼楮骨碌碌的轉著,不敢正視他,模樣看來調皮又可愛。
「誰準你進來的?」他問。
她搖頭,「沒人準,是我自己溜進來的。」
「你知道這里是臧府護院專用的地方嗎?」
「知道。」
「所以你是明知故犯,不把臧府的規矩放在眼里?」
「我……」
「女乃娘沒教你規矩嗎?」他其實沒生氣,只是故意鬧她。
一听他提及方大娘,她趕緊解釋,「姑母都跟我說過,是我一時技癢,就……總之你別怪罪姑母。」
他微微擰起濃眉,目光犀利的直視著她。
驚覺到自己又不小心犯了錯,她連忙賠不是。「大少爺恕罪,奴、奴婢……」可惡啊!要她口口聲聲尊稱他少爺,又卑微的自稱奴婢,簡直要她的命。
「你在鄉下是個只會打架的野丫頭吧?」臧語農一臉興味的睇著她,「女乃娘說你知書達禮,溫柔安靜,看來她騙了我。」
「咦?」她一頓,急忙說道︰「不,姑母沒騙你!」哎呀,又忘了尊稱,她怎麼老是忘記?
「若她沒騙我,那麼就是你騙了她。」他唇角一勾,「你在她面前裝乖,其實根本是個沒規矩的野丫頭?」
「我沒騙姑母,也沒裝乖,只是……嗯?」她猛地一震,意識到他剛才說的話,「少爺是指我沒家教?沒教養嗎?」
「你要這麼解讀也無不可。」
方朝露眯起眼。他知道這是多麼嚴厲又羞辱人的指控嗎?他不只罵了她,還罵到她的爸爸媽媽。
她向來不在意自己吃虧或是受辱,但侮辱她爸媽可不行。
「大少爺可知這對我是無比嚴重的人身攻擊!」她有些激動,「少爺不只羞辱我,還羞辱我父母,難道這就是你引以為傲的教養?」
看著眼前圓瞪雙眼,語氣嚴厲指正他的方朝露,臧語農微微一怔。他得說,這丫頭實在太有趣了。
她是哪里來的膽子敢對他說這些話?是單純的不知禮教、不懂尊卑,還是她天生就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
「我就是這樣的人,我沒騙姑母,姑母也沒騙你,我雖然是下人,也是有尊嚴的。」她想起電影中葉問說過的話,「人是沒有貴賤之分的,可如今看來少爺並沒有這種想法,所以才能夠漠視趙家小姐欺負下人。」
聞言,他眉一挑,沒動怒,「你對我的了解有多少?」
「那大少爺對我的了解又有多少?憑藉著哪一點說我沒教養?」說她教養不好完全是踩到她的地雷。
柄一時,有位老師歧視並羞辱一個因隔代教養,行為有點月兌序的同學,她當著全班同學面前指正老師,結果老師惱羞成怒,便罵她沒媽媽,家教不好。
聞言,當時年輕氣盛的她忍不住用中指問候老師,下場就是爸爸被請到學校,被逼著向老師認錯,而她也永遠記得爸爸為了她向老師低頭道歉的樣子……
想起這件事,她顧不得方大娘的千叮萬囑,沖撞了他。
這時,張大飛走了進來,不禁一愣,「大少爺?」
臧語農兩只眼楮直視著方朝露,不見慍色,只是聲音低沉地道︰「今天先饒了你,走吧。」
她心頭一震,這才回過神來。
死定了!她剛才會不會太沖動,太不要命了?她怎麼又忘了自己身處什麼年代,忘了自己是什麼身分?
方朝露啊,你就不能冷靜一點嗎?
「還不走?」臧語農挑眉。
「是。」她答應一聲,腳底抹油的溜了。
第2章(1)
幾天下來,方朝露每天都膽戰心驚,深怕臧語農會找她麻煩,趁機教訓她,可她所擔心的事始終沒發生。
她在府中也遇過他幾次,可他沒有把她叫到跟前教訓,也沒故意挑剔她或刁難她。看來,他應該不是什麼小人吧?
總之沒事就是好事,她也就慢慢的松懈、安心了。
在大戶人家做事沒別的,就是要「少說多做,眼明手快」,只要記住這八個字,就能安全下莊。
練武場不能去,她便想著自制簡單的訓練器材。她跟方大娘要了幾大塊粗棉布跟麻繩,再跟廚房師傅要了粗糠,自己做了一個沙包跟一條跳繩,開始在僕房的小院子里練了起來。
方大娘還有幾個同住的丫鬟都覺得她怪,可她卻練得起勁。
「朝露,你只是個尋常姑娘家,又不靠拳腳掙錢,為什麼要學這個?」方大娘皺著眉頭,一臉困擾及困惑。
雖說在這年月里,女子習武也是有的,但通常是那些需要以此掙錢的武師或鏢師之女,一般的女子還是溫柔乖順才會得人疼。
「姑母,女人當自強,如果自己夠強大,就不必男人保護。」她不喜歡弱不禁風的女人。
練功是需要體力的,而體力需要靠糧食供給,于是乎,她盡可能的吃,別人吃不完的她也照單全收,就是為了多長一點肉。
這晚,她做完自主訓練及核心運動,本想著就這麼去睡,可肚子餓得厲害她實在是難以成眠。
左思右想,她決定到廚房去找廚子楊叔要一點吃的裹月復。
「楊叔?楊叔?」她朝里頭喊了兩聲,沒人應她。
楊叔是廚房的總頭頭,對她還不錯,找他要兩顆饅頭應該是沒問題,可偏偏他不在。
她走進廚房,看見蒸籠還在灶上,便上前翻了翻,竟然還有一顆白饅頭。
「耶!謝天謝地!」她歡天喜地的抓起白饅頭就往嘴里塞。
肚子餓的時候,什麼都像是山珍海味,就連白饅頭也覺得是人間美味。
她張大嘴巴,咬下一大塊,心滿意足的咀嚼著。
「喂!」
這聲叫喚讓方朝露嚇了一跳,急著把嘴巴里的饅頭吞進去,不料吞得太急卡住,噎得她都快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