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娘想了一下,不覺得有什麼可疑或不合理之處,便也相信了,但仍覺得佷女有點怪怪的,卻又說不出是什麼地方不尋常。
不過轉念一想,三年的時間要改變一個人也是有可能的,不管如何,這孩子平安,她也就安心了。
就這樣,方朝露在方大娘的安排下開始了灑掃丫鬟的工作。
需要勞力的工作對她來說一點都不是問題,不到半天時間,她便得心應手。
因著方大娘在臧家的地位及人脈,方朝露認識了許多新朋友,而大家也都相當照顧她,那名在門口被她教訓的家丁還帶著幾塊杏仁糖跟甜糕來向她賠不是,她也大度的原諒了他。
雖然她很討厭這種拿著雞毛當令箭,眼楮又長在頭頂上的人,但為了不傷和氣,也為了不讓方大娘為難,便也船過水無痕,當那事不曾發生過。
才在這里走動一天,她便發現臧府真的是少見的豪邸,大大小小的院落共有八座,庭園及花園有六處,不但有專門養馬馴馬的馬術場,還有最讓她心動的練武場。
臧語農是富甲一方的皇商,跟朝廷的關系向來密切,听方大娘說,臧家分散在各地的莊戶共有三十六處,店鋪有兩百家,土地有一千八百筆,依土地屬性及當地氣候種植各種作物。
臧家自己有鑣局及船運,可以押送及運輸各種貨物,南來北往暢行無阻,臧語農甚至握有多項朝廷特許的買賣,可自由買賣鹽、糖等物品。
扁听這些,方朝露就深深覺得他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方大娘還說,有位什麼知賢王是臧語農的拜把兄弟。她想,能跟皇親貴冑攀親帶故,那肯定是不容易的。
總之,因為他是個身分地位都不同于一般商賈的人,所以臧府的守衛也相當嚴實。臧府的護院共有八十人,各有各負責的範圍,領頭的名叫張大飛,從前是個教頭,後來被臧語農延攬至府中擔任護院總管。
而練武場,就是這些護院們平時練功的地方。
趁著空檔,她請粗使丫鬟玉芳帶她去看了看,發現練武場有許多古代的重訓器材,讓她暗自盤算著要偷閑來練一練。
第二天,方朝露一早跟著方大娘準備到臧府的藏書閣去打掃,經過一處回廊,遠遠的便听見一陣騷動。
朝聲源一看,有個身著紫色精繡衫裙,打扮得珠圍翠繞的年輕姑娘正在嚴厲訓斥著一名家丁。
「又來了。」方大娘嘆了一聲。
「姑母,她是誰?」她好奇的問。
初來乍到,她只听方大娘說臧語農有繼母周氏,還有繼母所出的異母弟弟臧語晨,可這位威風的姑娘是什麼人?
「她是趙家小姐趙流香。」方大娘眼底有一絲的不忿及無奈,「是夫人娘家妹妹的女兒,也是大少爺的未婚妻。」
「臧語農的未婚妻?」
听見她直呼臧語農的名字,方大娘神情認真地糾正,「朝露,這大戶人家的規矩不少,你可要警醒點,怎能直呼大少爺的名諱?」
「喔,知道了,姑母。」
如今她是該謹言慎行,以免惹禍上身,又給方大娘添亂,只是即便這麼提醒著自己,但一時半刻實在很難適應及調整。
現在只希望在她完全融入古代生活之前,不要惹事闖禍才好。
「這兒不比你從前在三腳村的老家,眼楮要擦亮,明白嗎?」
「我明白了。」她尷尬的一笑。
這時突然傳來了巴掌聲,兩人不禁一怔,同時望向聲音的那一頭,只見那家丁正遵從趙流香的命令,用力的掌摑著自己。
「你沒吃飯是嗎?」趙流香顯然覺得他打得不夠重,「再用力一點!」
「是,流香小姐……」家丁唯唯諾諾,認命的繼續掌嘴。
一旁的下人們低著頭,沒人敢多看一眼。看來,趙流香在臧府囂張不只一天兩天了。
方朝露最看不慣這種仗勢欺人的人,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沖上前去教訓趙流香一頓,讓她知道人人生而平等,是沒有貴賤之分的。
「朝露,姑母提醒你,」方大娘拉著她的手,繼續往藏書閣走去,「盡可能離趙家小姐遠一點,她那人脾氣大得很,稍有不如意就會遭殃,姑母沒法一直陪在你身邊,你可要把姑母的話記在心上。」
「是。」看方大娘如此慎重其事,可以想見趙流香確實難搞,「不過姑母,她既未過門,為何住在臧府,還端起少夫人的架子?」
「大少爺跟趙家小姐的婚事是老爺在世時訂下的。」方大娘解釋,「本來她十六歲就要過門,未料老爺卻突然辭世,老爺在世時非常信服的相士先生說老爺死後三年內家中不得辦喜事,否則將會影響家運,婚事便延宕下來。」
「三年不得辦喜事,趙家小姐也可以待在娘家靜候,怎麼住進府里了?」
「這是夫人做的主。」方大娘續道︰「夫人向來疼愛這個外甥女,並視如己出,大概是想讓她和少爺培養感情,就以做客的名義將趙家小姐接進府里了。」
「原來如此。」就是有人嬌慣著,趙流香才這麼威風。
只是以年紀來說,臧語農也真是晚婚呢……還是,他已經結過婚了?
「姑母,臧……呃不,大少爺他成過親嗎?」她繼續發問。
方大娘搖頭,「不曾。」
「他也不小了,又是臧家大少爺,怎會一直沒成親?」
「大少爺一直專注于生意,早些年總是自己帶著商隊走南闖北,結交朋友,達官顯要、皇親貴冑、販夫走卒、綠林好漢,什麼樣的朋友都有,老爺每次催他成親,他總說還早,要不是後來老爺身子變差,三天兩頭臥病不起,大少爺也不會答應跟趙家小姐訂親。」
听完方大娘的說明,方朝露約略知道臧語農是個什麼樣的人了,用現代的話說就是工作狂、菁英分子。不過,他怎麼會放任趙流香這麼囂張?
「大少爺不知道趙家小姐的惡行嗎?還是他也都這麼對待下人?」若是後者,她可就徹底瞧不起他了。
方大娘搖搖頭,「不,大少爺雖然不苟言笑,拘謹嚴厲,但他是個好主子,對下人很寬厚,之所以對趙家小姐的行為睜只眼閉只眼,完全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但若是知曉哪個人挨了趙小姐的打罵,便會命帳房先生在那人的月例里加三兩銀,以示補償。」
听了,方朝露有幾分訝異。那臧語農看似刻薄嚴厲,但若照方大娘的說法,他其實是個好主子呢。
這時,她們來到了藏書閣門前。
「大少爺的親娘早逝,夫人在他八歲那年進府,從此成了他的娘親,夫人對他也算是盡心盡力,即便生下二少爺,但也沒因此冷落大少爺,老爺過世前要大少爺好好照顧夫人跟二少爺,因此只要夫人高興,他總是盡可能的順從她,其實……」方大娘下意識的壓低聲音,然後推開藏書閣的門,拉著方朝露走了進去。
「大少爺似乎不喜歡趙家小姐。」她掩上門,繼續說︰「趙家小姐在臧府好些日子了,大少爺從沒去看過她,大概就是因為這樣,趙家小姐才常把氣出在下人身上。」
「是喔……」
方朝露打心底同情臧語農跟趙流香,一個是父命難違,不得不與不愛的女子訂親,一個是在親人安排下許配給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卻妄想著能廝守終生。
她真慶幸自己是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沒人能逼她結婚……喔不,她現在已經是古代人了,親事也得由長輩做主,不過以方大娘的能耐,想來是逼不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