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城桓靠坐在軟墊上,嘆了一聲,他的心里——不,頭頂上都像在下大雷雨。
這倒不是因他身體的毒停滯難解,相反的,傅雨柔醫術過人,她夜夜下針,特意開了一劑藥方解毒調養身體,解狼蛛毒的進度比先前傅耕民預計的要快一些,胸前的紫黑線已經幾乎要看不見了。
他在高興之余,卻也敏銳的發現,傅雨柔開始閃躲他,除了下針時間外,他幾乎找不到她。
當然,他知道她原本就忙,再加上,還要到于家老宅關切醫館籌備進度,她的時間確實不多,但,他就是可以感覺得到她在刻意閃躲——她不讓他有機會對她好,她不想欠他,她在他們之間刻意劃出一道無形的隔閡,這種感覺很細微,但他就是嗅得到。
雖然,她仍是一副沉靜恬淡的模樣,甚至還不止一次的提醒他,「爺忙碌非常,但,雨柔仍希望在醫館正式開張後,我跟相爺的真正關系也能公開。」
他知道,一旦他傷好後,她就想帶著淳淳離開相府,住進醫館,所以,他一直沒有回答她,偏偏每晚扎針總要問上一回,他被逼火了,才氣呼呼的道︰「還不行,得找到太後跟單親王謀害我的罪證,等他們敗下陣後,你以妾室當掩飾,醫治我受傷的事,才得以公開。」
「如果一直找不到罪證?」
「只好勉強你一直當爺的妾室了。」
他沒忘記她瞪大眼、幾乎要冒火的雙眸,很不可思議,認識她近大半年,她說了不少話讓他氣得牙癢癢的,但她的神情總是沉靜,那雙星眸總是澈淨,他都以為她是個不會發脾氣的人。
他對她愈來愈上心,偏偏國事如麻,太後黨一個又一個老不死的輪番上疏編說國事,頻找他麻煩,幼帝膽識未足,要與之抗衡還得教個一兩年,看能不能成氣侯。
對幼帝的耐性,他有,但他不打算再給傅雨柔時間,他很清楚再不把握這最後相處的時間,要將倔強又性子慢吞吞的她強留身邊,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要直截了當的告訴她,他要她,但不是單純的渴望,而是更多的情感,是他從未曾感受的保護欲、在乎及佔有,他要她一生都在他身邊,看日出日落,要她跟他生養孩子……
是,他想得很遠了,他想要一個像淳淳一樣可愛的孩子。
他跟傅雨柔的孩子最好像她,不,不對,男孩得像自己,女孩再像她,個性就千萬別和她一般慢……
想到這里,他薄唇勾起,黑眸浮現笑意。
思緒翻飛間,馬車已抵達相府,但一問管事,知道傅雨柔仍待在于家老宅,他隨即要馬車轉往于家老宅,此刻,毛毛雨也已停歇。
他下馬車,步入宅院,醫館的內已有專人在打理,敲敲打打的,忙著裁制藥櫃、做抓藥櫃台,還有隔間成針灸室或內診室,忙忙碌碌的,倒不見傅雨柔。
梅城桓為了讓醫館能快快開張,從銀松齋也撥了幾個小廝跟暗衛過來,這其中當然也有保護傅雨柔的考量在。
「相爺,這時間傅姨娘都待在松雪園,寫些藥方,思考一些事,要我們都不能去打擾呢。」一名小廝拱手稟報。
他點點頭,經過亭台樓閣的精致院落,再越過回廊,來到她將入住的一座獨立樓閣,這里分為廳堂與內室,里面已恢復原有的清雅,花窗竹簾半卷,桌上放著寫好的藥方,但不見她的人影,他只能再走出去,走到連接後院的園林,這里相當寂靜,僅有夏風拂過,偶而傳來葉片沙沙的聲響。
梅城桓繞了一圈,竟然還是沒有看到傅雨柔,他蹙眉?人呢?
暗雨柔此刻所在的地方,是梅城桓想也想不到的地方——她正窩在一株枝葉茂盛的大樹上,也因為她沉浸于思索中,才絲毫沒有察覺他的到來。
她整個人輕松的靠窩在她仍是于家人時,最愛攀爬的大樹上,合上眼眸,在回憶中重溫母親關切的輕柔嗓音。
「初絮,初絮?這孩子,又跑哪兒去了?」
「娘!我在樹上呢。」
「天啊,你是世家千金,怎麼可以做這等粗野事?快下來!快下來!」
想到這里,她喉頭一哽,不在了!娘不在,爹不在,她的弟弟不在了,還有那些庶兄弟姊妹、姨娘們全都不在了,她眼眶泛紅,一顆心就像被人刀剮似的,好痛好痛……
「傅雨柔?傅雨柔?」
梅城桓低沉熟悉的男性嗓音陡起,她猛地回神,睜開眼,卻一時忘了自己坐在粗枝干上,下意識的往前一動,腳頓時踩空,她整個人從樹干上摔落,嚇得她驚叫出聲,「啊——」
落地剎那,梅城桓及時的飛掠過來抱住她,她整個人撞跌在他懷里,也清楚的听到他倒地發出的一聲悶哼。
她喘著大氣兒,甫抬頭,正要開口關切,他卻恰巧低頭看向她,兩人的唇瓣不偏不倚的踫觸,她心頭一震,嚇得急往後退,但他的雙手卻環緊她的縴腰,他的唇追上來攫取她的,再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熱燙的唇舌在她倒抽口氣時,順勢而入,勾纏她粉女敕的舌尖,愈吻愈狂妄,她嚇壞了,也幾乎快要無法呼吸了……
一直到梅城桓滿足了,他才終于放開她的唇。
她即使氣喘吁吁,仍用力的推開他,狼狽的站起身來,「相爺,我不是你真正的妾,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她氣呼呼的說不下去,卻無法抑制羞灌紅潮從她的脖頸間緩緩升至她的雙頰及耳朵,襯得她一雙明眸更加水潤動人。
他也站起身來,黑眸里仍有未滿足的欲火,「我們弄假成真好不好?」
她倒抽了口涼氣,「你瘋了!」
他溫柔的看著她,「怎麼會瘋?想想,淳淳有我這樣的爹哪里不好?祖母又疼愛她,你的醫館日後有我當靠山,在京城立足也是指日可待。」
「可是我不願意。」她艱澀的拒絕。
他臉色一變,「為什麼?我配不上你?!」
她別開臉,不願看他受傷的俊顏,「沒有配不配的問題,爺明明知道雨柔當你的妾只是權宜之計。」
只是?!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刻意疏離的淡漠側臉,一股難忍的沖動,令他忍不住的怒吼而出,「先前的確是權宜之計,可後來呢?我是怎麼對你的?你一點都不感動?!我知道你藏了很多心事,但我從不逼問,那不代表我全忘了!」
她想捂住耳朵,不想听他語氣中清晰可見的深情,但她卻移動不了雙手,溫熱的淚水再度彌漫了雙眸。
「到相府第一夜,你那個淚如雨下的惡夢,還有淳淳說的一席別再為同一件事哭的話,甚至,剛剛沉靜如你竟會爬至樹上沉思,這一切一切,都說明你背後辛酸與哀傷的故事,我能感受卻不想逼你,等你願意說給我听時,我再听,該死的!我從來沒對一個女人——不對,就連對男人都沒有這等的耐性與包容,傅雨柔,你當真一點都不感動?」
他說得心痛,他其實可以派人去查她的一切,但他不願意,他等著她對他產生信任,等著她敞開心房,告訴他她曾經經歷的一切……
熱淚刺痛她的眼,她的心更是一陣陣的抽痛,如果她自私一點,她可以不顧一切的去愛他,但她還有責任,她不是一個人,屬于淳淳的幸福絕對超乎在她的之上,她咬緊下唇,「感謝相爺厚愛,但雨柔真的只能心領了。」
她轉身就要走,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回身前,一見她滿臉淚水,他濃眉一蹙,火氣也滅了大半,聲音嘶啞的問︰「你為什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