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顫,臉色刷白。
他認出她的驚嚇,瞬間感到歉意,放柔嗓音。「庭歡,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但你不懂,我不可以就這麼離開顧家的。」
「為什麼不可以?就為了你爸臨終前的托付?你沒欠顧家什麼,是他們對不起你……」
「別說了。」他再次制止她,這回語氣冷靜多了,但依然堅決。「晚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家。」
他連親自送她回家都不肯嗎?他怎能如此冷淡?難道他對她、對兩人昔日的愛情,沒有一絲絲留戀嗎?
餅去的,果真只能成為過去?
暗庭歡不甘心,這些年來,她不是沒交過別的男朋友,但只有杜唯,令她至今依依不舍。
或許是因為初戀總是最難忘,最難割舍。
「算我求你,唯!」她突如其來地撲向他,放下自尊,放下女性的矜持,雙手緊緊抱著他。「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只要你肯離開顧家,我們就可以像從前一樣,一定可以的!」
「庭歡……」
「別拒絕我。」她顫聲呢喃,踮起腳尖,渴求地尋覓他的唇。
帶著幾分哀傷的吻令他難以推拒,他知道,是自己對不起她。
他靜立不動,任由她藉著這個吻尋求安慰,直到一陣 啷落地聲響起。
兩人同時一震,分開身子,望向聲音來處,這才察覺海琳不知何時站在窗邊,腳邊歪躺著一個水晶音樂盒。
「海……」杜唯想喊她,轉瞬便機敏地住口。
「原來是你表妹。」傅庭歡苦笑,伸手撥了撥微亂的秀發,然後有些困窘地望向海琳。「抱歉,春雪,嚇到你了嗎?」
海琳咬咬牙,藉著彎身舍起音樂盒的動作掩飾不安定的情緒,嵌在音樂盒底座的小天使折了一根彩色的玻璃羽翼。
「糟糕,斷掉了。」她低聲呢喃,玉手在地上模索著碎片,一時恍惚,指尖竟被羽翼的尖角割傷。
她驚呼一聲,還不及反應,杜唯已搶上來,一把拽握她手腕。
「你小心點!這碎片讓佣人來收拾就好了……嘖,你瞧,都流血了。」
「沒事,一點小傷而已。」她急急抽回手,藏在身後。
他蹙眉望她,她也怔忡地回凝他,昏黃的月色下,流轉著曖昧的氛圍。
一旁的傅庭歡感覺到異樣,禁不住輕咳一聲。
海琳凜神,顫顫一笑,故意學沈意詩用撒嬌的口氣說話。「哎,表哥,你別那樣瞪人嘛!我知道是我太不小心了啦,抱歉。」她翩然起身。「我回房處理一下傷口,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們慢慢聊。」
語落,她捧著音樂盒離開。
杜唯目送她背影,只猶豫了兩秒,便轉向傅庭歡。「庭歡,你先下樓跟阿姨他們聊聊吧!我去看看海……我表妹怎麼樣了。」
隨代後,他大踏步走進屋里,留下一臉錯愕不信的前女友。
杜唯追著海琳回到她房里,順手掩上門。
她在茶幾上擱下音樂盒,垂斂眸,靜默地凝視著自己受傷的手。
他順著她視線往下,抓起她的手,將那受傷的手指含進嘴里,輕柔地吮去血珠。
她先是怔愣,繼而用力抽回手。
他望向她冷漠的容顏。「你在吃醋?」
她身子一僵,迅速反駁。「我干麼吃醋?」
「因為你剛剛撞見庭歡親吻我。」他涼涼地道。
「是她親你嗎?」她冷嗤。「怎麼不說是你親她?」
「是她親我,我只是沒推開。」
「你當然舍不得推開,是你的舊情人呢!信寬告訴我,你們以前愛得可纏綿悱惻了。」
「高信寬?」他皺眉。「他干麼跟你說這些?」
「怎麼?不能說嗎?」她橫睨他。「這又不是什麼秘密。」
「你跟信寬聊很多嗎?」他突兀地問。
「什麼意思?」
「你喜歡他?」
她聞言,差點嗆到。「你說什麼?」
他抿抿唇,問得很認真。「我問你是不是喜歡信寬?」
他居然問她這種問題,怎麼可以這樣問她!
海琳倏地惱了,她不明白自己氣什麼,只覺得胸口悶著、梗塞著,難以順暢呼吸。
「你以為我是因為喜歡他,才答應外公跟他結婚的嗎?」
「我當然知道不是。」他輕哼,不知怎地,語氣噙著些微別扭。「只是或許連你自己都沒察覺,你喜歡他,才會答應得那麼爽快。」
「我不喜歡他!」她忿忿地強調,而他正感到心情飛揚時,她下一句聲明又擊沉他的好心情。「我跟他結婚,是因為這樣我才能得到公司股權跟顧家財產,這點你最清楚的不是嗎?」
這不是他想听的答案。雖然很真實,他也心知肚明,但這不是他期待的答案。
問題是,他究竟期待什麼呢?
杜唯咬牙,擒住海琳的眸光清銳如刃。「我怎麼曉得你不會背叛我?」
「這什麼意思?」她怔了怔,半晌,驀地恍然。「你到現在還懷疑我嗎?跟他訂婚的是顧春雪,不是李海琳,如果我沒有遵照協議把公司的股權轉交給你,你可以隨時揭破我的身分。」
他察覺她受傷的口吻,頓時有些歉疚。「我不是這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海琳尖銳地反問。「我知道你要公司,你放心,我會拿來給你。」她頓住,好一會兒,啞聲揚嗓。「拿到公司後,你就可以離開顧家,回到傅庭歡身邊了。」
他一震。「你在說什麼?我已經跟你登記結婚了!」
「那只是名義上的婚姻而已,為了方便你得到公司,不是嗎?」她犀利地嘲諷,犀利得令他也感覺到受傷。
他忽地轉過她身子,將她抵在牆邊,鎖在他的勢力範圍內。「李海琳,我們的婚姻對你來說就只是那樣嗎?」
他看她的眼神太深,太復雜,看得她心韻紛亂,羽睫伏斂,悄悄抬手捏了捏藏在衣襟內的戒環。「不然……你說是怎樣?本來就只是一樁權宜婚姻,你可別告訴我,你是因為愛我才逼我跟你去做結婚登記。」她深吸口氣,揚眸望他。「你不愛我,對吧?」
他注視她,許久,不答反問。「你呢?」
她討厭他如此試探她,為何他不能干脆地給她答案?為何要這般玩弄她的心?
海琳暗暗咬牙,藏住所有凌亂的情感,只展示倔強。「我從來就沒想過愛任何人,愛情是這世上最廉價的玩意兒。」
從很久以前,她就告訴自己,她李海琳要的不是天上的星星或虛幻的夢想,她要的,是最冰冷也最實際的東西——
金錢。
「對你來說,錢才是最重要的,是吧?」他譏刺,仿佛看透了她。
「是又怎樣?」她高傲地抬起下巴。
「很好。」他磨牙,一字一句由齒縫中逼出。「李海琳,你就用顧春雪的身分去跟高信寬結婚吧!然後把長春集團的股份拿來給我,你也會得到你該得的那一份。」
「好啊。」她故作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就這麼說定了。」
他瞪她,瞳光明滅不定,跟著毫無預警地俯下唇吻她。
她嚇一跳,下意識地推開他。「你干麼?!」
他冷冷勾唇,笑意矛盾地融合溫文與放肆,令人心慌意亂,難以捉模。「這是為我們方才的約定蓋章。」
她心亂如麻,正欲開口,門口傳來一陣跫音,跟著,有人敲門。
兩人連忙分開,海琳揚手順攏秀發,又理了理衣衫,這才前去開門。
站在門口的是鄭英媚。「春雪,小唯在這兒嗎?庭歡說他跟你在一起。」
「嗯,在啊。」海琳讓開身子,將鄭英媚迎進房里。
「阿姨找我有事嗎?」杜唯笑問。
鄭英媚沒立刻回答,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交錯,眼神帶著些微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