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唯警覺,表面不動聲色。「春雪手指割傷了,我來幫她上藥。」
「是嗎?」鄭英媚轉向海琳。「你的手還好吧?」
「沒事,只是一點小傷,搽過藥就好了。」海琳笑道。
「那就好。」鄭英媚又轉向杜唯。「庭歡說要走了,你開車送她回家吧!」
「不是有司機可以送嗎?」杜唯直覺想拒絕。「我剛喝了點酒……」
「還是你送她吧!」鄭英媚打斷他,語氣隱隱噙著責備。「小唯,庭歡是個不錯的女孩,我看她對你還是很有心的,如果可能,你們復合吧!連爸都喜歡她,說她跟你挺配的。」
杜唯一愣。「董事長這麼說?」
「是啊!」鄭英媚點頭,凝睇他的眼神滿含期盼。「他好像希望你跟庭歡可以結婚。」
「我的終身大事不用他管。」杜唯語鋒凌銳。
鄭英媚錯愕,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海琳忙打圓場。
「表哥,你就送傅小姐回去吧!」她合宜地扮演著表妹的角色。「別讓人家久等了。」
杜唯擰眉,不悅地望向她。
她以眼神對他示意,他這才不情願地頷首。「好吧,我去送庭歡。」
他離去後,海琳見鄭英媚一臉心神不寧,刻意嫣然笑道︰「舅媽對不起,我說要送你的水晶音樂盒,剛剛不小心被我摔碎了。」
鄭英媚定定神。「沒事,你手沒怎麼樣就好,讓舅媽看看,是哪里受傷了?」
「就這里割傷而已。」海琳伸出受傷的手指。
鄭英媚看了看,確實只是輕微的割傷,放下心,跟著怔怔地揚起眸。「春雪,你覺得庭歡怎樣?」
海琳心韻乍停。「嗯,看起來是個溫柔的好女人。」
「所以你也贊成你表哥跟她復合,對吧?」
為何要問她的意見?海琳盯著鄭英媚,從她眼里看到一絲不安,看來她的確懷疑他們「表兄妹」之間有不倫關系。
海琳嘲諷地尋思,暗暗深呼吸,櫻唇綻開。「嗯,我贊成啊!」
她笑著,心口卻梗著某種難以形容的疼痛。
第7章(2)
從那之後,海琳便一直躲著杜唯。
她的說法是,鄭英媚已經對兩人之間的關系有所懷疑,為了避嫌,他們不宜再像之前那樣出雙入對。
她不再坐他的車上下班,而是請顧家司機接送,在公司除非公事場合,兩人才會相見,回家後更毫無獨處的機會。
為何要這樣躲著他?
雖然她的理由不無道理,但他總覺得是借口,總覺得還有什麼他不曉得的緣故,才促使她拒他于千里之外。
那令他很不安。
而高、顧兩家緊鑼密鼓籌辦的婚事,更令他精神緊繃,高信寬不時便會出入顧家宅邸,與她商議婚事進程,選喜帖、討論婚宴菜單、擬定宴客名單等等,某日,當他听說兩人婚紗照都拍了,胸臆更是陡然冒火。
他很生氣。
明知她只是為了履行與他的約定才進行這樁婚事,明知只有這樣,她才能助他奪得公司百分之十的股權,他仍是怒火中燒。
鄭英媚有意無意地將她拍好的婚紗照拿給他看,稱贊她和高信寬有多麼郎才女貌,他咬牙听著,得凝聚所有理智才能保持禮貌的微笑。
是夜,杜唯看過婚紗照,看到照片上那美麗絕倫的新娘,她的神情是一貫的淡漠與疏離,和高信寬爽朗的笑容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是不情願的新娘,他安慰自己,回到房里,卻忍不住一杯接一杯地喝著辛辣的威士忌,試圖用酒精麻痹自己的妒意。
他快瘋了,真的快瘋了!難道真要他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另外一個男人嗎?縱然她用的是個假身分。
而她這段日子刻意與他保持距離,葫蘆里賣的又是什麼膏藥?他猜不透她內心真實的想法。說不定她並非被迫嫁給高信寬的,說不定她其實心里樂得很,說不定她已想到某種詭計擺月兌他,丟下他這個為她瘋狂的傻瓜……
即便與她簽了結婚書約,即便兩人有了肌膚之親,對他而言,她依然是個難解的謎。
「李海琳,李海琳……」他喃喃念著這個名,任酒精灼燙著喉,灼燒著心口。
驀地,他再也壓不下滿腔翻騰的情緒,霍然離開自己房間,來到她房門前,用力敲門。
她由門眼看見他的身影,拒絕與他相見。「很晚了,我要睡了。」
「你開門,我有話跟你說。」
「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海琳……」
「不要那樣叫我!」她急促地打斷他。「你忘了現在在哪里嗎?」
是了,現在他在家里,在這個家,她是顧春雪,不是李海琳,是即將嫁給高信寬的新娘,不是屬于他的女人。
「那你出來!」他拍門。「我要見你。」
她沉默數秒。「杜唯,你喝酒了嗎?」
「對,我是喝了。」
「你喝醉了,去睡吧!」
他醉了嗎?他怎麼覺得自己很清醒,清醒得仍能清楚地感覺到胸口的痛?他沒醉,若是能醉就好了。
杜唯自嘲地尋思,順著門板滑落,坐倒在地,他背靠著門,忽地笑了起來,笑聲沙啞,回旋在幽暗的走廊。
海琳在門內也听見了,心弦揪緊。
「你不開門,我就坐在這里等,一直等到你開門為止。」他執拗地發表宣言。
她震顫,有股沖動立刻就開門,卻又怕自己開了門,好不容易對他封閉的心房,從此再也無法關上。
她靜默無聲,在門內陪他坐下,兩人隔著門,背靠著背,在如此近的一扇之隔,煎熬著相思。
周六,顧家迎來大喜之日。
這場結婚喜宴,擇定于市區某家五星級飯店舉辦,清晨,整個宅邸便熱鬧異常,佣人們忙著張燈結彩,鄭英媚請了專業化妝師來幫新娘梳妝打扮。
當海琳穿上名家設計的婚紗時,惹來一陣驚嘆。
「美極了!春雪,你真的好漂亮。」鄭英媚贊不絕口。
海琳听著,卻只是淡淡地笑,無動于衷。
穿衣鏡里映出的倩影再如何婀娜多姿,她都覺得與自己無關,旁人眼中那個幸福的新娘,不是她。
「信寬怎麼還不來?」鄭英媚瞥了眼手表,秀眉微蹙。「他也該來迎娶你了,我下樓瞧瞧去。一
語落,鄭英媚匆匆離開,整個早上她便是如此來去倉促,忙碌地張羅一切。
珠喜端來一杯現榨的新鮮果汁及一碟手工餅干。「春雪小姐,趁現在吃點東西吧,今天你恐怕沒太多能坐下來好好吃頓飯的時間。」
「我不餓。」她毫無食欲。
「可是你早餐也只喝了一杯咖啡,多少吃一點吧。」
「我真的不餓,你們都先出去吧,讓我靜一靜。」
「好吧,那我把果汁跟餅干放在這里。」珠喜無奈退下,順便也把化妝師帶出去。
房內只留海琳獨自坐在梳妝台前,靜靜地,望著鏡中的自己。
好一會兒,她揚起手,撫模藏在內衣襟里的項鏈,那是杜唯送她的戒指,她隔衫感觸著那玲瓏的形狀,心弦揪扯。
她真的可以就這樣嫁給另外一個男人嗎?縱然用的不是自己真實的身分。
謊言的雪球愈滾愈大了,她好怕有一天崩坍,她會因此滅頂……
「你怎麼這種表情?」一道喑啞的嗓音突如其來地響起。「要出嫁了,你不開心嗎?」
杜唯!
海琳一凜,望向倚在門邊的男人,為了配合今日的喜宴,他穿著淺藍色的三件式西裝,姿態顯得英氣勃勃。
「你來……做什麼?」她有些慌。
這陣子她找盡鎊種借口躲避他,真不希望在如此敏感的日子和他私下獨處。
「怎麼?我不能來?」他勾唇,嘴角劃開冷笑。「我表妹要出嫁,做表哥的難道不該來向她說一聲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