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兩邊僵持不下,星星打著和事佬的旗子,笑道︰「行了,野雞兔子可算不得野獸,路程不遠,我也沒打算現在就挖樹,我只是去確定看看,保證半個時辰就回來,你們該做啥做啥去,別理會我。」
丟下話,星星快步出了門,留下鄭遠山和一群孩子眼對眼。
「你在提防我?」鄭遠山開門見山問。
「不應該嗎?」韓歲頂嘴。
「愚蠢。」鄭遠山輕斥。
「那是我娘,我爹早晚要回來的。」韓暮站到大哥身邊撐腰。
「你別打我娘的主意。」韓客挺起小胸膛也跟著站過去。
「娘?這話哄哄那個蠢女人還行,想騙我?」鄭遠山嘖嘖兩聲,眼底帶上兩分輕蔑。
他……知道?韓歲心頭一驚。「你是什麼意思?」
「你們確定她還是你們的娘親?」他皮笑肉不笑,一臉陰險。
一句話,五個小男孩猛然倒抽氣,他知道了……他肯定知道了!
難怪他肆無忌憚,難怪他沒拿娘親當嫂子看,難怪一提議他就點頭答應,願意配合他們演戲、阻卻外敵,因為他早就存了心思,想要搶走星星。
韓歲眼底凝冰,寒聲道︰「朋友妻,不可戲。」
鄭遠山臉龐結霜,酷聲言,「大人事,小孩別插手。」
于是,結盟失敗,雙方開始第一波對峙。
第六章 心動沒有道理(2)
山上沒猛獸,但有補獸夾啊,星星真是倒楣到極點,好端端的,怎就踩上了?上回和鄭遠山來,平安無事、順順利利的呀……她無比後悔,沒讓他陪著上山。
星星坐在泥地上灘不得,腳上染了一片通紅,血還在流,疼痛感越來越重。她看著太陽漸漸往西方沉落,沒有猛獸的山林肯定有夜行性動物,如果跑出一條蛇、一只赤尾蠍、一只黑寡婦,性命是不是要交代在這里?
新年剛過,天氣還凍得很,寒意一寸一寸往上攀,她冷得嘴唇發紫、四肢僵硬,不知道這不算禍福相依,冷得過度嚴重後,疼痛感就降低了。
她不確定失去痛覺後自己將面對什麼,卻曉得後悔的情緒逐漸累積,曉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恐懼不斷蔓延。
打穿越以來,第一場淚水在此時崩潰。
是誰說的啊,誰說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必定會為你打開一扇窗?胡扯,分明上帝就是關完門還會再給你掩上窗,讓你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走投無路,讓你在山窮水盡、求生無門之余只能刨坑自盡。
瑞雪兆豐年,今年雪氣似乎比往年足,都過完年,該準備春耕了,竟還下起雪來?眼看白花花的雪從天而降,她連死了的心情都有了,哪有人倒楣到這等地步?
原就凍僵的身子漸漸冷得失去知覺,她覺得自己像擱在冷凍庫的五花肉,脂肪漸漸凝結,瘦肉組織慢慢硬化,不曉得幾千年後的人們從冰層底下把她挖出來時,她還會不會保留現在的美貌……
大眼瞪小眼,一個大男人和五個小孩的對峙在韓為一聲「下雪了」里終止。
他們同時轉頭望向門外,真的下雪了……
「她出門超過半個時辰了沒?」鄭遠山問。
和小孩子對壘超無聊,這輩子沒這麼幼稚過,這一幼稚竟忘了時間。
「早就超過。」韓暮回答。
鄭遠山跳起來,直奔門外。「你把家里看好,我去尋人。」
韓歲反應過來,忙拽住他的衣袖。「我也去!」
「不必,萬一你出事,我還得分神照顧你。」鄭遠山拒絕。
「你才會出事,你全家都會出事。」韓歲大喊。
鄭遠山翻白眼,他全家?沒見過有人這麼詛咒自己的!還以為竹林能耐,出產的全是好筍,沒想到……冥頑不靈!
「你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說出來就盡避跟我做對,看到時候你們口口聲聲的娘還樂不樂意養一堆兒子。」
可憐啊,他竟然用這種話來威脅小孩,丟臉、羞愧,不過他沒有更好的籌碼了。
兩個人、兩雙相似的眼楮對望,他們有相似的性子、相近的固執,但鄭遠山贏在多活十幾年,贏在在軍中打磨過,那身稜角銳氣,韓歲拍馬都追不上。
韓歲敗下陣,鄭遠山嗤笑一聲,心道︰相心跟老子比,再吃上幾十年鹽巴啦。
「去找秦寡婦,讓陳大漢尋大夫回來備著。」鄭遠山發號施令。
他的意思是娘病了?傷了?
韓歲恍然大悟,對啊,如果不是出事,怎會這麼久還不回來?
「好。」這回韓歲沒再倔強,他同鄭遠山一起出門,只是一個往右彎,一個往左拐。
鄭遠山在奔出三五百尺後,一個黑衣人匆匆跟在他身後。
「星星身邊,為什麼沒有撥人跟著?」鄭遠山腳程飛快,卻還是帶著怒氣質問。
吭?爺不是只讓他們護著小少爺們,什麼時候朱星星也在他們的保護範圍里了?
只是當屬下的哪有反駁主子的道理,再委屈還是得壓低脖子說一句,「屬下知錯。」
看,當下屬容易嗎?自己有過得挨罰,主子有錯得擔下,難吶!
意識逐地渙散,腦子里出現莫名其妙的畫面,那不是她經歷過的事,但每一幕都無比清晰——
「吃啊,這會兒給你吃,怎麼不吃了?好好的人跟狗搶食,你還好意思?」
隨著嬌斥聲,鞭子一下下刷在身上,她才六歲,雖然話講不清楚,但是被欺侮凌虐的經驗豐富。
她知道的,再疼也不能叫出聲,否則會疼得更久、更厲害。
不過幾下功夫,她的衣服已經破破爛爛,一條條的鞭痕烙在雪白的肌膚上,熱辣辣的。
她不敢抬頭,一雙眼楮卻死死盯碗里的雞腿,好餓啊,滿腦子對雞腿的想望讓她不住地咽口水。
汪汪!小白狗發現她的覬覦,撒腿跑來,小尖牙往她的腿上咬。
「雪兒,狠狠咬,這個賤人要搶你的東西……」看見小狽咬她,女孩兒笑得拍手叫好。
「要不,把大黑也放出來啃上幾口?」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建議。
旁邊的奴婢一听,心下不忍,跳出來勸說。「二小姐、三少爺,玩玩就行,可別把事情給鬧大,老太爺要罵人的。」
「罵什麼啊,爹娘不待見她,她便是想告狀也沒人搭理。」
「她再不好,總也掛著孫府小姐的名頭,何況老夫人馬上要過生辰,萬一見了血,不吉利的。」
婢女的話勸動了兩個小孩,女童撇嘴喊,「雪兒過來,姊姊給你弄好吃的。」
小白狗松口,跳進女童懷里,男童卻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罵一聲賤貨後,伸腿將她踹飛。
她全身都痛,痛得頭昏眼花,但是她很靈的鼻子里充斥著雞腿的香味,她餓、她想吃……
于是她強忍疼痛,爬到狗碗邊,抓起雞腿塞進嘴里。真好吃……
那天莫名地,二小姐和三少爺掉進池塘,數夜高燒後,二小姐沒了,三少爺落下病謗,整日整夜的咳嗽,怎麼治都好不了,于是已經很久沒人提起的「天煞孤星」再度傳遍孫府上。
孫芹的生母是二老爺最寵愛的姨娘,可伴隨她的出生,母親血崩而亡,她滿月那日,大伯父從馬背上摔落,跌斷一條腿。
祖母篤信佛法,尋來高僧批命,誰曉得竟批出「天煞孤星」四個字。
四個字讓孫芹遭父親嫡母厭棄,讓她在孫府舉步維艱。
軟軟的手掌撫著她的額頭,溫暖、溫柔……那是從來不曾有過的感受,孫芹不敢睜開眼,深怕清醒時發現不過是南柯一夢。
「五老爺,回吧,小小姐不會有事的,老奴看著呢,您快點走別讓人發現,在這府里……您也不容易。」劉嬤嬤催促著孫五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