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高冷的爺,怎地一下子溫暖和煦起來,莫非春天到了,人的性子會跟著翻轉?
他很忙,但一回到家里就往星星身邊鑽,點評她的作畫,給她建議,她的漫畫版三字經已經付梓,預計四月開賣。
他很忙,卻沒忘記回來時給她帶上禮物,有時是畫具顏料,有時是幾套衣衫、首飾,有時候是好吃的,前天他竟然帶回一盆花,就因為听了她的話。
話不是對他說的,是她在跟孩子打屁時提到求婚三要件——鮮花、戒指和蛋糕。
然後他給她——盆花、扳指和發糕……讓人欲哭無淚。
他徹底把「一日韓鎮妻,終生韓家婦」這話給拋諸腦後了。
他是個行動力很強並且樂意學習的男人,為此他還拿著銀錠子在秦寡婦面前晃,晃得她神志不清後,才問她,「怎樣才能讓女人喜歡上自己?」
秦寡婦不懷好意問︰「你喜歡我家妹子?」
他沒回答,因為不喜歡秦寡婦稱星星為妹子,只是想起星星的「人無貴賤論」,他硬是收妥鄙夷,虛心求教。
秦寡婦經歷過的男人族繁不及備載,怎看不出他有多憋屈,只不過高高在上的男人肯紆尊降貴、不恥下問,可見他對星星的喜歡肯定不是一星半點。
她說︰「你想用迅速成事法,還是滴水穿石法?」
「解釋。」
「你可以直接把星星壓到床上,胡天胡地一整晚,成了你的人,她自然會對你死心塌地。」
這是爛招,他不認為滿腦子奇思怪想的星星會就此妥協。
見他不語,秦寡婦更樂了,連勉強都舍不得啊,星星命好啊,被這樣的男人喜歡,肯定能過上好日子。
她解釋滴水穿石法。「女人需要被疼愛的感覺,被疼久了,自然會愛上。」
然後秦寡婦拿走十兩銀子,然後他很用力地「疼愛」,隨時隨地讓她感受被疼愛。
舉例證明,幫她準備洗澡水算不算?幫她夾菜盛湯剝蝦算不算?他不說甜言蜜語,卻時時用甜得膩人的目光看著她,算不算?
她本來就不是意志力堅定的女人,連孩子都曉得,想要什麼,只要多盧兩下就可以達到目的,那鄭遠山早也盧、晚也盧,依他盧的頻率看起來,大概要不了太久時間就能攻下星星這座山頭。
今兒個秦寡婦有活兒,听說是筆「大生意」,賺一天能撐上三個月的那種,因此她連門都沒出,直接抓著從門外走過的韓客道︰「告訴你家小姐,今兒個我不過去了。」
為了肚子,韓暮、韓遠重操舊業,兩人在廚房里剁剁煮煮。
韓遠在切菜,他的切工越來越好,速度快,從他刀下出來的肉菜,大小一致、紋理清楚,連他都覺得自己有做廚子的天分。
韓暮控制火候的功夫也讓人嘖舌,他將雞肉放進砂鍋里炖,攪動幾下之後蓋上蓋子。
這時小雙胞胎磨磨蹭蹭地走進廚房,你推我、我推你,誰也不先說話。「怎麼了?」
韓為扯扯韓暮的衣袖說︰「二哥,我有一種感覺。」
「什麼感覺?」韓暮從灶里抽出幾根柴火,秦嬸嬸說過,炖雞得用文火。
「我覺得娘變成雞。」
雞?韓暮沒听懂。
韓為補充說明。「鄭叔變成黃鼠狼。」
真是非常恰當的注解,沒錯,司馬昭之心,別說路人,便是家里的小人也都看清楚了,鄭遠山對星星……心思重了。
否則不會一逮到機會就黏在她身邊說話,不會送糖送糕又送花,不會知道星星的軟肋在哪兒就使勁捏。
啥?星星的軟肋在哪里?不知道嗎?就是銀子啊!星星被他砸得頭昏眼花,一見他就笑成一朵花,忘記之前兩人是怎麼對峙的,情勢對小人們越來越不利……
「你們想保住娘嗎?」
「想!」韓為、韓客想也不想就回答。
「那麼我們必須想辦法把鄭叔趕出去。」韓暮道。
「可是鄭叔對我們很好。」心軟的韓遠猶豫。
「趕走鄭叔後,娘還會讓我們念書嗎?」韓為問。
「會!娘那性子你們還不了解?多折騰個兩回,她就會無條件投降。」
這倒是,韓客同意。「那我們要怎麼做?」
韓暮想了想,把幾個弟弟招到身邊,一群小伙子圍成圈圈,頭踫著頭,商議大事。
劈完柴火,正往缸里挑水的韓歲听著幾人的密議,輕搖頭,對付鄭叔,這種手段怎麼夠看?
二月八日,全城戒嚴,進出城門都要接受盤查訊問,沒有人知道為什麼。
直到二月九日,消息才傳出來,兩天前秦王逼宮,皇帝命懸一線之際,通敵叛國的前鎮北將軍韓鎮領著軍隊如天神般現身救駕,將謀逆者一舉成擒。
參與此事的官員們以孫相爺為首全下了大獄,皇帝將此案交由大理寺全權審理。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曉得孫家有多髒,這半個朝堂都變成孫家的了,圈地賣官、科場舞弊、盜賣官糧、販售私鹽、貪污索賄、通敵賣國,甚至強勢從商家手里拿走股份……所行所為天怒人怨。
二月十七日大理寺結案,羅列孫家罪證,張貼在城牆上。
許多文人讀著讀著,滿腔怒火油然而生,一句「國之蠹蟲」將孫相爺多年來的經營做出定位,皇帝御筆一批,孫家十六歲以上男子斬首示眾,十六歲以下男子及女子沒入賤籍,孫家家產均沒入國庫。
與孫相爺狼狽為奸的同黨官員,抓的抓、關的關,自此權力集于皇帝一身,再無人敢與皇帝對著干,若干政策無人阻擋,一項項執行。
而韓鎮通敵的真相水落石出,孫安禾被逮捕回京,韓鎮冤屈平反。
此外,韓鎮還帶回一個重大消息——他不但沒有叛國,還一舉將趙國消滅,從此趙國納入大殷版圖,大殷拓展三分之一國土。
消息傳出,舉國歡騰。
有人歡喜開心,自然有人落寞心虛,星星就是後面那個。
星星很忙的,忙著為即將參加選秀的姑娘作畫。
她經常往返京城與清溪村,鄭遠山便接手接送工作。
韓鎮返京,那是不是代表要各歸各位,韓家婦必須攜六子回到韓家宅院,乖乖當個後宅婦人,再不能拋頭露面?從此與駕車的那個男人恩斷義絕,再見面只能以嫂子弟妹相稱?
叩叩……車廂被敲兩下,星星掀開簾子,對上一抹燦爛笑靨。
他這麼開心啊?也對,好兄弟平安返回,自然是要高興的。
可是在表白過後,在他努力表達追求意圖之後,女友的前夫強勢回歸,他不該沮喪?
還是「朋友妻不可戲」的觀念已經深植心底,在韓鎮回來的消息傳出那刻,他已經退出安全界線?
紛亂的情緒擾亂了她的心,她猜不透鄭遠山的心意,就像她也想不透自己在期待什麼。
不是早就知道,不是早就拒絕,不是早早就曉得他與她之間絕無可能?
「那麼高興?」她橫眼看他。
她不開心?是介意孫家的下場還是害怕受到波及?「你別擔心,大殷律法,罪不及外嫁女,孫家的事與你無關。」
「我沒擔心這個。」
「既然不擔心就該高興,阿歲他們听到韓鎮回來,肯定會很開心。」
「是啊,他們會很開心。」她意興闌珊。
鄭遠山恍然大悟,莫非是憂心韓鎮回歸、鄭遠山退場?
心上一喜,他是不是可以解釋成,那個「一日韓鎮妻,終生韓家婦」的女人,已經被他的殷勤動搖?是不是可以解釋成,比起位高權重的鎮北將軍,她更中意沒沒無名的五品小闢?這個想法讓他心花怒放,看著她的目光中更添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