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小娘子 第7頁

凡有良知之人,哪能漠視這殘忍冷酷的一切?

看見他露出那悲憫沉痛的表情,爾沫心頭撼動,他是真心的憐惜同情那些姑娘,那不只是用來合理化他不正經行為的好听話。

她不自覺地一直望著他,直到他將視線回到她臉上。

迎上他的目光,她不知為何頓時心跳加速,她急急忙忙地把臉別開,故作鎮定。

「爾沫,我希望你盡早離開春風澡堂。」他說。

她瞥了他一眼,吶吶地道︰「其實我並不討厭那個地方……」

「為什麼?」

「春姨雖然很凶,但她其實很照顧維護每一個人,之前有個人對君姊出言羞辱,還被春姨轟了出去。」提起這事,她眼底滿是對春姨的敬佩及崇拜,「盡避那個人威脅要找人來砸澡堂的招牌,春姨仍舊沒有一絲畏懼,人家不是說做生意以和為貴、能忍則忍嗎?可春姨為了維護自己人,可是一點猶豫都沒有。」

「我知道春姨是個好人,在你還沒進澡堂前,我就認識她了,只是出入澡堂的人身分復雜,又常會有一些鬧事的客人,你一個清清白白未嫁的姑娘,總不能一直待在那兒。」

「其實我還應付得了。」爾沫一派輕松地道,「大部分的客人都還不錯。」

「是嗎?」他不以為然地挑挑眉,「例如江三郎?」

听出他語氣中對江三郎的敵意,她不免疑惑地問道︰「江爺跟你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嗎?」

「是沒有,不過……」

「既然沒有,你為什麼一直針對他?好像對他有……」

說話的同時,她正要穿越大街到對面,一輛馬車卻急駛而來——

「小心!」齊浩天一個箭步上前抱住她,快速移動腳步,將她拉到了路邊。

拉車的兩匹馬也因為受了驚嚇,揚蹄嘶鳴,駕車的兩名侍從趕緊拉住韁繩,跳下車安撫馬兒,以免馬兒又突然暴沖。

馬車里傳來男子氣急敗壞的叫罵聲,「是誰?!懊死的!」

其中一名侍從立即繞到後方打開馬車車廂的門,問道︰「公子,您沒事吧?」

「當然有事!懊死的東西!你是怎麼駕馬車的?」車廂里的男子探出半身,許是剛才摔著了,還有點余悸猶存。

「公子,是……是有人突然沖了出來。」侍從怯怯地回道。

「誰?哪個王八羔子害本公子頭上撞了個包?!」

侍從指向一旁剛從馬蹄下逃過一劫的爾沫,「就是那個丫頭。」

身著錦衣華服,腰上還系著美玉為飾的男子,氣呼呼地瞪著她,不客氣地罵道︰「該死的丫頭,你是忘記帶眼珠子出門嗎?」

「沒帶眼珠子出門的是你吧!」爾沫馬上惱怒地罵了回去,「路上那麼多人,你一路急馳狂奔,把別人的性命當什麼了?!」

男子像是從來不曾被誰這樣頂撞過,又驚又怒,氣得滿臉漲紅。

齊浩天拉住了她,低聲勸道︰「算了。」

爾沫驚疑的看著他。算了?之前在澡堂里為她出頭,一只手就把那醉客捏得哇哇叫的齊三,現在居然叫她算了?

「明明是他不對,怎麼能算了?」她激動地道。

「他是不對,但……算了。」齊浩天笑得有點不自在。

她不能理解又難以置信,她還以為他是頭獅子,怎知一離開澡堂,他竟成小貓了。

「沒事就好。」齊浩天用商量的語氣問道︰「咱們走吧?」

爾沫指向那紈褲,氣沖沖地道︰「本來是可以沒事的,是他……」

「不知死活的臭丫頭,你可知道我爹是誰?」

「齁,你連自己的爹是誰都不知道,還要我告訴你嗎?」爾沫也被惹毛了,沖著他就問︰「你的腦袋也像花生米一樣嗎?」

「你——」男子的臉漲得更紅了,像是快喘不過氣來似的,「我爹可是……」

「唉呀!」齊浩天突然指天大喊,「有條金龍在天上飛!」

他這麼一喊,那公子哥跟他的兩名侍從很自然而然就順著他所指方向望去,與此同時,齊浩天抓起爾沫的手狂奔,身後傳來的是那公子哥氣怒的大吼聲——

「快給我追!」

第3章(1)

齊浩天拉著爾沐鑽了幾條巷子,進到了一條死巷。

要是他一個人,早就擺月兌朱書倫跟他的侍從了,可如今帶著她,腳程慢了許多。

他這人不惹事,也從來不怕事,想當年在宮宴上為了替定安侯府世子繼慕聲解圍,他可是毫不猶豫的得罪了一幫貴公子,朱書倫不過是區區一個知縣的兒子,他又豈有畏懼的道理?要不是職責在身,不得不低調沉潛,他也不會避著了。

「快把他們找出來!」

听到朱書倫的聲音,齊浩天情急之下將爾沬塞到兩道牆之間的縫隙里,那縫隙寬度不到兩尺,但若是擠一擠,也是夠的。

他將她圈在他與牆之間,緊貼到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呼吸及心跳。

「公子,我看見他們往這邊來了。」

「人呢?快給我找!」

巷子外頭傳來朱書倫跟侍從的聲音,可爾沫卻覺得只听見了自己猶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她上次跟男人靠得這麼近是什麼時候呢?不,她就連跟前男友都不曾如此親密,這讓她有些難為情地想要挪動身軀。

「別動。」齊浩天低聲道。

他幾乎是用氣音說的,但因為兩人靠得很近,她听得意外清晰,更明顯的感覺到他吐的熱氣拂向她,這讓她的心跳越來越急,也越來越重了。

她的鼻尖頂著他結實的胸膛,呼吸灼熱而急促,她試著抬起頭,以免自己窒息,卻迎上了他幽深的目光。

她心頭一悸,臉頰潮紅,不想讓他發現她的心慌意亂,急得想推開他,可他卻把她圈得更緊。

「別動,他們還沒走。」

雖然已經听不見朱書倫他們的聲音,可看見爾沫那羞赧又不知所措的可愛表情,再加上感覺到她因為緊張而繃得死緊的身軀,他竟有種不想放開她的念頭。

即便他踏遍四海五湖,見識過不少姜女,但他從不貪戀,而且向來只有女人主動對他示好,他卻不曾對誰積極過,可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她這麼一般的丫頭,能夠撩動他的心思。

爾沫羞惱地警告道︰「你別想佔我便宜。」

低頭看著滿臉通紅的她,他唇角一勾,「我像那種人嗎?」

「你不就是那種人嗎?」她沒好氣地反問。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剛才還冒險救你。」他故作可憐。

她非常不以為然,「你根本是逃!」

「識時務者為俊杰。」齊浩天又道。

「這是怕事之人的借口。」爾沫據理力爭,「明明是他不對,為什麼我要跑?」

他笑睇著她,「因為他是知縣朱博的兒子朱書倫。」

聞言,她先是一怔,隨即皺起秀眉,「因為這樣我們就得讓走?他身為知縣之子,難道不知道在街市縱馬會危及百姓的安全?」

他欣賞她的勇敢正直,但不能讓她壞了他的大事。

「他若是知道,又怎會在街市上縱馬?」

「就因為他不知道,總有人該告訴他。」

「總有一天會有人「告誡」他的,但不是你。」齊浩天的神情看起來輕松自若,卻又帶著一種說不上來的嚴肅,「他終究是惡勢力,要是你真和他杠上了,肯定有你受的。」

「我不怕,難道崇安縣城沒有王法?」

「他爹就是崇安縣城的王法。」他提醒道,「你想想,要是他真找起麻煩,困擾的是誰?」

爾沫腦子轉了,突然意會過來,「你是說……」

「你果然是個聰明的丫頭。」齊浩天溫柔一笑,「你是春姨的人,就不怕朱書倫假公濟私,利用他爹的權勢找春姨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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