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今朝 第11頁

「放心,他們不是玩得挺開心的?」

「可是我們要的是客人啊!」

「哦,那不就是了……」放下杯盞往外瞧,是對父子,應該是被孩子拉進來的,接下來是個容貌不俗的清秀小鮑子,後面跟了幾個隨從……

赫泉跳起來,沒來得及告罪就掀了簾子出去了。

內室只剩下她,揉揉眼,有點累了呢。

「最近見你起早貪黑的,就是在忙這個?」冷清的聲音,好听的響起。

把臉側貼在桌子上的香宓沒有抬頭,她知道來人是誰,一身白衣,青絲如瀑,氣質像白玉,透著玉的精致,但更多的是屬于玉石的冷漠質地的赫家少爺。

赫韞慢慢的踱到她面前。

他眼神深沉,傾城無雙的神情帶著些朦朧的注視著她。

「怎麼來了?」

「我來接你回家。」

他有點看錯她了,她平時雖然對他唯命是從,但遇到大事時,絕對自己拿主意。

「我要人背。」口音軟軟的,帶點撒嬌和淡淡的倦。

她就是敢在他面前隨心所欲。

他顯然沒想到她的要求是這個,背脊不禁僵了下,最後仍是妥協的把後背的長發拉到胸前,彎下膝,把背向著她。「上來吧。」

她也不客氣,兩只小手一攀,無尾熊似的巴上他的背。

很顯然,她不是頭一回干這事。

赫韞輕而易舉的背著她。

知會了前頭的赫泉,兩人由後門離開,後門連著一條胡同,慢慢走,不用花上一炷香時間就能回到赫府。

赫韞腳步沉穩,姿態悠然,他感覺到香宓的頰貼上了他的頸,那片溫潤像根羽毛般撓進了他的心里,讓他的臉慢慢的紅了。

一對璧人,小泵娘頭發梳成中空環形垂在兩耳旁,已經略見縴細的婀娜身材穿著新草女敕綠的百褶裙,水女敕得跟株青蔥似的,少年則依舊俊美無瑕,但是有種沉著悄悄爬上他的臉頰,仿佛是某種堅毅的東西。

他在蛻變,從少年長成男人的過程中,已經隱隱有沉穩的模樣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自從去過賭坊,實地進行心算,得到實戰經驗的赫韞回來後,天天抱著三易書,早也念、晚也念,吃飯數著飯粒也不忘默書,走路也嘟嚷著,就連上床睡覺也會夢囈個幾句——一

「太極生陰陽兩儀,兩儀生四象,演化成八卦,陰陽八卦,干、兌、離、震、巽、坎、艮、坤,總數八八六十四卦。」

瞧他那股認真勁,就連她有時候來了又悄悄的離開他都沒發覺。

原以為他不知道她最近在做什麼,沒想到整天泡在書海里的他會尋到這里來。

「以後這種事我來做就好。」

沒頭沒腦的,就在香宓昏昏欲睡的當下自他口中說出。

「什麼?」她口齒不清的問,他的背好舒服喔。

「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原來是介意賺錢這件事,看起來開店鋪的事多少抵觸到他男子為天的自尊心了。

「你負責讀書,我負責什麼呢?我總得找件事情來打發時間,不然每天窩在府里吃吃吃,早晚會變成神豬,若要我去串門子,我又不是那種愛嚼舌根的人,至于廚藝和女紅嘛,我再怎麼著也贏不過晚冬,你說我該做什麼好呢?」

「但你沒道理替我做這些。」

「你臭美,我是為自己攢錢啊。」沒有人嫌錢多,只有嫌不夠。

「攢那麼多錢要做什麼?」

「吃好、穿好、用好,每天快樂似神仙!」她扭來扭去,像只毛毛蟲般蠕動著。

「你就這麼有把握,那買賣能賺銀子?」

「不試試看又怎麼知道不賺呢,也許可以賺個金銀滿缽啊,到時候我只要在家里蹺腳捻胡須就好了。」

他聞言失笑,「粗鄙。」

「哎呀,這叫中肯。」

「這件事要听我的,因為我是男人!賺錢養家是男人的事!」聲音不再是一貫的冷清,而是帶著隱約的怒氣。

「知道、知道了,以後你賺大錢了,要買下晁南國的城東給我。」

不懂他在堅持什麼,還以為他很開明呢,這白紙一張,隨她涂鴉的少年好像變了,不過變在哪,她一時又說不上來。

但不管怎麼樣,男人,嘻,她還挺喜歡這說法的。

他的背搖搖晃晃的,像水中的小舟,蕩啊蕩的很舒服,舒服得讓她幾乎快要睡著的時候……

「我買給你。」赫韞突然低聲的說了這麼一句。

她沒出聲,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夢里,她笑得很開心,金子元寶堆了滿屋,笑得牙都露出來了。

刷刷刷刷刷……紙頁被飛快翻過的聲音,啪,然後整本賬本闔了起來,接著是有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赫小姐,這賬本有什麼不對嗎?」初出茅廬的清秀賬房慌了手腳。

「不對的事是——我不是赫府小姐,我姓香,樸賬房怎麼可以隨便亂叫。」

赫府的僕人都听她的,也難怪不清楚他們關系的外人容易產生錯覺。

「是的,香姑娘。」

她嘆氣不是因為人,而是嘆這賬本,這賬本根本就是個流水賬,沒有借記、貸記,更沒有資產負債,看得她一個頭兩個大。

「這賬本……按理說起來也沒有錯,就是看起來傷神。」

「小人不懂。」

「這種記賬方式太瑣碎又不實用,我要是一筆筆對照著看,就這半個月的營收可能一天還看不完。」

「一直以來,所有的賬目都是這麼記著的。」

「我們改變個方式,你覺得可好?」

「願聞其詳。」雖然問說「可好」,可那意味並不是商量。

「來,坐吧,你站那麼高,我要仰著頭看你,脖子很酸的。」

「是。」慌忙入座,雙手擱在大腿上,一派拘謹。

香宓也不廢話,她拿來一張紙,畫起了格子方塊,左橫右豎的,很快完工。

「我的字不行,隸書可以寫上那麼一點,篆字只能把它當成蚯蚓看,所以字我來念,就勞駕你填上去。」

他以為香宓在說笑。

她小小年紀就這般與眾不同,能設計出方塊那種集有趣又能令人思考的玩具的人說不會寫字,很難教人信服。

他哪知道香宓真的是有苦衷的,她上輩子國文素質本來就很一般,用的也不是這種迷宮一樣扭扭曲曲的字。

在這里,平時打發時間看的閑書,里頭的意思也多是用猜的,猜來猜去,猜得亂七八糟……她常常這樣安慰自己,人不是萬能的,即使是哆啦夢也不能。

當樸賬房把字都寫上去以後,她細細解說要如何記賬才能省時又省力,俊秀的年輕人從她像珍珠般的皮膚、淡冽的香氣里回過神來,又從不解到臉上露出驚訝、嘆息,最後如獲至寶的帶著新出爐的借貸表記賬單走了。

香宓吁了口氣,見四下無人後咧開嘴,嘻嘻哈哈的大笑起來。

她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赫韞。

那天她醒來,鬢邊別著一朵小黃花,微微被壓扁了,但是仍有一點淡雅的芬芳留著。

晚冬說那花名叫連翹。

很美的名字,她喜歡。

是赫韞為她別上去的吧?

所以她很珍惜的把那逐漸要凋的小黃花夾進書本里,希望可以保存得久一點。

想著想著,她跳起來,撩起裙擺,她直往雲嶂樓跑。

她用的是跑百米的精神,想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快的速度見到赫韞。

這一路跑來,她一直嚷嚷著。

早就听到她的聲音,正好離開書桌來到門口的赫韞像是看到一朵花初初盛開,隨著她來到,花朵開到極至,華麗到令人奪目,他不禁怔住了。

她笑,眼神濕潤,撲進他懷中。

「賺錢了,鋪子賺錢了,很多、很多……」她的臉紅撲撲的,一邊嬌喘,一邊獻寶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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