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喜,”苏佥机拿着手中的空瓶子,对着外面的艳阳,“这是什么?”
“空瓶子?”且喜没有底气的回答。不是要她回答塑料瓶的原材料的化学名称吧,她对这个可真是完全没有记忆,这么专业的对话,似乎配合不了。
苏佥机把瓶子放下来,“是太阳,中间隔着什么,你就只会看到什么了。”
且喜拿起瓶子,对着太阳,眼前都是模糊的一片光亮,怎么会看得出那是太阳。
“太阳就在那个方向,即使你看不到,也要相信,只是被东西挡住了,太阳的确是在那里。纵使是夜晚,它依然在那里。”苏佥机抬起头,看且喜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我就是那瓶水,喝光了,没什么用处,就再也挡不住他心中的太阳,一切甜蜜,都是幻象。”
且喜拿着瓶子,坐在那里,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却说不出来。“你觉得吴荻是太阳?”
苏佥机摇摇头,“太阳是他心中的理想。”感情的事情,只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还不是自己太过执着,真以为自己所向披靡,没有征服不了的高山呢。承认失败,接受失败,才是她生活中最最艰难的过程。
“哦”且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总不能不说话,“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啊?”虽然认识了很久,但都在聊一些琐事,只是玩伴罢了,没触及过这么实际的问题。
“开个小店,自己当老板。”
“好可惜啊,你学习这么厉害。”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会考试罢了,能有多了不起。我挡不了科学家,也对于成就大事没兴趣。唯一的目标失去了,怎么讨生活有什么关系。”苏佥机把乔维岳当作自己目标的起点,至于重点是哪里,她也不清楚。
“你父母又要失望了吧。”
“我毕业回来,和乔维岳住在一起以后,就没来住了。指着我鼻子骂我下贱,说我就贪图享乐。让我不要再管他们了,他们不稀罕用我的脏钱为他们呢养老送终。”
且喜这才明白,嫌车脏那句话的由来,可见,苏佥机的心底还是在意的。不论父母多不理解,对她的评价是多么的富卖弄,也只能用恨铁不成钢去释读他们的心情,彼此,终是千头万绪,割不断联系。
“我们去喝酒吧,去喝那种甜甜的酒。”
苏佥机没说话,只是发动车子。结实顾且喜,是被她眼中那种悲哀的神色所打动。她自己也无助过,结果收到的只是最该亲近的人的指责和事后诸葛般的挖苦。小时候,他一直相信,父母深爱他,以她为荣。但是从高中开始,她就越来越不相信这一点。
苏佥机已经没了年少时的锋芒,她在自己身上意识到,肯给别人纠正偏差的机会,那才是大爱。虽然这样想,但真正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那天,小小杯盏中的甜腻的米酒,也喝得她们两个醉意醺醺。出租车进不了小区,她们只好互相携着,喊着笑着向小区里面走。
“苏佥机,明天咱们还去喝!这家的酒,味道真是好!”且喜松开苏佥机,模仿巴蕾中的跳跃动作,向前跳了两步,然后回身,向苏佥机弯身一拜。这个动作纯属现学现卖,最近学生排练舞蹈,她跟着看得多了,也有样学样。
苏佥机站在那里,先是被且喜逗笑,半晌,她有些失神,幽幽地读出白居易的诗句:“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且喜跑过来,“别那么凄凉,根本不应现在豪迈的景致嘛!”
“哪有什么豪迈的景致?”苏佥机茫然四顾。
“哦,不对,”且喜摆摆手,“我说错了,是豪迈的兴致。”是啊,虽然恩断义绝,虽然形单影只,但如果有人陪伴,还要这么自怜,那就真是没救了。“你那句不好,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做伴好还乡。我们还年轻,大把大把的时间,大拨大拨的男人,有什么可愁的!”最后的几句,且喜是好大声地喊出来的。
“说得好!”苏佥机上去拉住且喜的手,两个人一起向里面跑去。她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小区门口,停着的那辆车,车上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