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佥机和乔维岳的相识,就是在这种非常时期。
当时,乔维岳刚大学毕业,吴荻去了德国。他很想陪赵苇杭买醉,喝多了,就可以把那些挡在面具下,埋在心里的那点儿心思吐出去,吐出去也就痛快了。可是,赵苇杭偏偏不肯,反倒滴酒不沾了,过着严格自律的生活,生生地把人憋在那里,动弹不得。
乔维岳对自己的要求是,一切都要合情合理,没有赵苇杭这个名正言顺的渠道去宣泄,他就一直忍着。有一天,他晚上开车在街上晃,看到人行道上一群男生拎着棍棒在追一个女生,他想也没想,何况他正需要。
很快,他就被团团围住,赤手空拳,又以寡敌众,人他的拳脚多么了得,也很快处于下风,不可能扭转劣势。他一边疲于应付,一边期望那个女生快点儿报警,舒展一下筋骨和伤筋动骨可完全是两个概念。可是,直到他被彻底打倒,都没盼来救命的警笛声。有生以来一次逞匹夫之勇,就让他狠狠地受了一次教训。所幸,这帮人也不想和他多纠缠,见他倒地不起,似乎也有点儿慌了,“快走吧,追无敌要紧。”乔维岳恍惚听到有人说。
一会儿的功夫,这群人就跑得一干二净。乔维岳趴在地上,寻自己开心,似乎这帮孩子不是职业混混,竟然放过已经打倒在地上的肥羊。
忽然,乔维岳觉得有人踢了踢他,“还活着吗?”一个女声传过来,沙沙的,不悦耳,但却也不难听。
“活着就快点儿起来。”这次,她不只是说说,还上来想揪起他。乔维岳顺着那只很骨感,但十分沉稳有力的手看上去,是一个打扮得很时尚的漂亮女孩,看身影,应该是刚刚被追的那个。她的打扮,无可挑剔的精致漂亮,但又太过漂亮了,反而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真实面目。
“吴荻?”乔维岳在她的拉扯下,总算站起身。
苏佥机有点儿疑惑,他认识她?点点头,算是回答。“没事就快走吧。”瞟了他一眼,不屑的样子分明在说,年纪一把,没本事还逞什么英雄。
所谓的江湖义气,在苏佥机这里是一点也不成立的,没有和谁称兄道弟,谁叫她老大,她也没应过。她混归混,但也都是独来独往,单打独斗。往日追随她的人,也都是自发自愿,她从不主动联系,决心隐退之后,就更加不理这些在她看来的琐事。说到底,她是恣意了一把青春,只不过区别在于别的女孩比如早恋那类比较常规的出格,苏佥机的青春,和她的人一样,只有特立独行的标志。
见她松手就要走掉,乔维岳没来得及去想她怎么不识好歹,连句谢谢都吝啬,只是忙抓住她,“会开车吗?”
“当然。”
“送我去医院。”鬼使神差,乔维岳就是想留下她。他很想认识一下,这个完全不一样的“吴荻”,面对那么多人的棍棒,不报警,不慌乱,竟然还敢折返回来的“吴荻”,倒底是什么样子。他无聊,他好奇。
尽管苏佥机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拒人千里,但毕竟年纪小,年长她很多岁的乔维岳既然决定要结交她,就注定了两个人的纠葛。何况,乔维岳是个真小人,他对谁好,都是要回报的。在苏佥机面前,更是毫不掩饰这一点,盘算拨得猴精。可苏佥机就是吃他这套,你来我往,互不亏欠,正应了君子之交的那个意境。所以,乔维岳在苏佥机高三时竟然很荣幸的成为她唯一的朋友。
知道此无敌非彼吴荻,已经是认识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因为他们北来也没有称呼彼此姓名的习惯,都是哎、喂的乱喊。私下想起,苏佥机称乔维岳为裘千仞,取他中看不中用,绣花枕头之意;乔维岳称她为李莫愁,服她目空一切的嚣张和毫无顾忌的狠辣,尤其是对他。
高考填报志愿,苏佥机自然是责无旁贷的一顺水儿的一流学府,学校培养她,包容她这么多年,还不是为了要她高考夺魁,给学校争光。乔维岳无意间看到了她的志愿表,这才搞清楚,“无敌”的所为何来。苏佥机也在此时,知道了吴荻这个名字,知道了和这个名字相关的乔维岳的那点心思。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时起,苏佥机就特别讨厌别人再喊她“无敌”,叫一次扁一次,背地里叫,让她知道,也会照扁不误。当然,总共也不会要她出手几次,威慑的力量是无穷大的。
再之后,是高考,然后她很顺利成章的做了省状元,考上b大。
父母在她考上大学之后,联系过她,试图缓和关系。她记得当时她回答,自己不能保证以后不给他们丢人,所以,不想多此一举。她不想再做父母的面子,尽管只要她想,就能做个挺风光的面子;她只想,做例子,好赖都能被贴身暖着。他们躲开她的冷言冷语,只是充满感情的一再让她回家。苏佥机最后还是回去了,她怎么会不知道,父母多盼望她有光耀门楣的这一天。一个录取通知书,就像是颁发给他们的资格证书,证明他们为人父母,成就非凡。
对外,父母似乎声称她一直住校,来往的亲戚朋友,知道的不知道的,也没谁真的去穷根究底。考上b大,就拥有了一切豁免权,形象完全正面而高大。甚至,还有人肯高价请她去做报告。苏佥机只说了两个字,不去。现在回头看高中,她自己都觉得荒唐。还好,没真的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不管坊间的传言几何,值得大书特书的,还是好事居多。
苏佥机在b大的一年,上课、泡在图书馆看书,是她最主要的活动。苏佥机不想再耍聪明,也不想再出风头,努力的普通一点,是她的目标。
乔维岳在苏佥机回家以后,两个人就渐渐的断了联系。一方面,乔维岳也失了兴趣,并不重名的苏佥机,对他而言,就没有执着的必要,尽管当初也无非是一时兴起罢了。另一方面,苏佥机自己也恨不得不认识乔维岳。她骨子里自视甚高,甚至都奇怪,自己这么出位的个性,也会被人拉去当替身!两人人都有意疏远,自然这段友情就不了了之了。
二年,乔维岳被借调到外交部。一次外交部发言人应要到b大做报告,乔维岳负责先期联络准备工作,与同样负责此事的苏佥机又相见,此事两人又是另外一种心境。他乡遇故知。两个人以成年人的身份再次见面,很快就有了成年友人之间的暧昧牵系。这部分,就是且喜自己臆测的了。因为苏佥机只说到他们重逢,就没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