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周教杰的書齋外頭,門虛掩著,她往前一探,陡地一驚。
透過門縫,她看見令她吃驚、受傷且憤怒的一幕——方緋兒倒在周教杰的懷里!
她發現自己端著茶盤的手正在發抖,她的腳是涼的、手是涼的,心也涼了。
她像是偷兒似的退了一步,可想想又不對,有女人倒在她丈夫懷里,她不是應該立刻沖上去拉開那女人,叫她離自己的丈夫遠一點嗎?
為什麼她卻像是做錯事的那一個,該躲開的是方緋兒,不是她吧?她可是周教杰的妻子……
她曾經確定了自己的地位、自己的身分,以及她跟周教杰的關系。可這一刻,她什麼都不確定了。
她的心抽得死緊,好痛,好痛。她想起薛意民跟鐘佳綾,背叛了她的男人跟好姊妹。當初發現他們背叛她時,她只覺得憤怒無奈,卻沒有痛心疾首、生不如死的感覺。
為何這一刻,她的心像是要被撕裂開來一樣的痛?
曾幾何時,她已經對周教杰有了這麼深的期望、這麼濃的情感?不堪的往事歷歷在目,但真正吞噬她的是眼前的震撼。
「誰?」書齋里傳來周教杰的聲音。
她想開口響應他,卻一時發不出聲音,突然,周教杰走了過來並打開門。
「又冬?」看見站在門外的是她,周教杰微微擰起眉心,「怎麼無聲無息的?」
她覺得他的語氣像是在責怪她,怪她為什麼偷偷模模的站在門外。怎麼?他在書齋里做著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嗎?她為什麼不能站在這兒?
她多想回嗆他,然後讓方緋兒知道如今誰才是周教杰的妻子,可是明明心里這麼憤怒,她還是未能表現出來。
她努力的擠出笑容,「我幫你們沏了一壺茶,趁熱喝。」說著,她將茶盤交給他,轉身走開。
翌日,周教杰帶著方緋兒來到飲食人生二館找秦又冬。
原來方緋兒昨晚找周教杰,就是希望能到二館工作習藝。
「妹妹,」方緋兒雖語氣誠懇,但眼底盡是冷漠,「我遇人不淑,剛離開無情的丈夫回到娘家安頓,可你也知道……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我家中有兄弟,嫂嫂跟弟媳都不喜我回家投靠,所以我想學著自力更生,希望妹妹你給個機會。」
原來方緋兒剛失婚呀,那昨晚她倒在周教杰懷里只是尋求安慰?
忽地,秦又冬又想起花嬤嬤提醒她的那番話,花嬤嬤不會騙她,也就是說……
不,她不能引狼入室。
「我、我不知道能教你什麼。」她委婉地道。
「姊夫說秦姑娘手藝超群,怕是藏私不想教我吧?」方緋兒一臉失望。
「不、不是……」搞什麼?這麼一說,好像錯的是她了。
「又冬,」這時,周教杰開口了,「你就給緋兒一個機會吧。」
周教杰開口了,她還能說什麼?
只是,他是以姊夫的身分為方緋兒說話,還是……他們成為夫妻以來,他還不曾像昨晚攬著方緋兒那樣攬過她,為什麼他要讓方緋兒貼近他?當他輕攬著方緋兒時,他眼里看見的是方緋兒,還是方蘭兒?
「妹妹,我聰明,手腳也利落,學得很快的。」方緋兒主動牽起她的手,「拜托你了。」
看著她,再看看周教杰,秦又冬自知拒絕不了。
「嗯。」她無奈的點了頭。
就這樣,方緋兒進到二館了,因她長得好,反應迅速,應對又合宜得體,秦又冬便派給她領台的工作。
丙然,她得心應手,客人也都對她的服務感到滿意及歡喜。
有這樣的員工,身為老板的秦又冬理應感到高興,可她怎麼都高興不起來,每天看著一張與方蘭兒一模一樣的臉在眼前晃來晃去,她總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周教杰並非每天到店里來,可每當他來時,方緋兒常常丟著工作不管,跟前跟後的纏著他,秦又冬看在眼里雖感不滿,但因為方緋兒是方蘭兒的妹妹,方蘭兒又是周教杰的亡妻,這層緊密的關系讓秦又冬動輒得咎,不敢多言。
這日,秦又冬一個人在二館後面的園圃巡視她的小小開心菜園。兩家館子讓她每天都忙碌得像蜜蜂似的,這個小菜園就是她短暫歇息的秘密基地。
每當她在這兒「拈花惹草」,總能暫時忘卻那些煩心的事。她一邊拔除雜草,一邊輕聲的哼著歌……
「秦姑娘。」突然,身後傳來方緋兒的聲音。
她一怔,旋即轉頭。方緋兒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說話的聲音也冷冷的。
在周教杰面前,方緋兒總熟絡的喊她一聲「妹妹」,沒人的時候,她便用如此生疏又保持距離的稱謂——秦姑娘。
「有什麼事嗎?」她站了起來,抽出腰際的擦手巾擦了擦沾了泥土的手。
「有點事跟你說。」方緋兒說。
她直視著方緋兒,「洗耳恭听。」
方緋兒一臉高傲,「你自覺配得上姊夫嗎?」
聞言,秦又冬一震。這是什麼沒禮貌的問題?配不配得上,關她什麼事?
「你知道嗎?原本要嫁給姊夫的人其實是我。」
秦又冬蹙眉,這事她還是第一次听說。
「當年媒人提親,家姊因體弱,所以本來要嫁進周家的其實是我,沒料到在提親前,我那該死的前任丈夫卻仗著父親為官,用權用勢強迫我爹將我嫁給他……」
這事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本來要嫁進周家的是方緋兒,這是真。
但方緋兒並不是迫于無奈才嫁給官員之子,而是她評估之後認為嫁給官員之子才能錢權兼得而答應嫁到鄰城。她是個勢利的女人,從不肯吃虧,凡事都要佔盡好處。
「我爹不敢得罪做官的,于是將我嫁到鄰城,最後才由我姊姊嫁進周家。」她直視著秦又冬,「我一直很仰慕姊夫。」
她的坦率跟直接,教秦又冬一怔。
方緋兒仰慕周教杰?所以她對周教杰是有好感的?如今她失婚回到拓城,找上周教杰,是不是另有所圖?
怎麼她老是遇上這種事?怎麼老是有人來搶她的男人?
「我真的不明白姊夫為什麼會娶你這樣的女人……」方緋兒上下打量她一回,眼底有著嫌惡,「除了會做飯燒菜,你根本一無可取。」
「什麼?!」
「听說你以前更胖是嗎?」方緋兒哼笑,「我真無法想象姊夫第一眼看見你時是多麼絕望。」
好個方緋兒,這張嘴可真毒。
「你嫁給姊夫快一年了吧?到現在還沒替姊夫生下一男半女,我看一定是因為你太胖,很難懷上孩子。」
她的話讓秦又冬火了,什麼太胖而懷不上孩子?她懂什麼?
「我到現在還沒懷上孩子是因為我跟他還沒圓房。」秦又冬沖口而出。
可話一出口,她馬上後悔了,因為她看見方緋兒臉上那驚訝又狂喜的表情。
「你說什麼?」方緋兒哼笑一聲,帶著戲謔,「你跟姊夫還沒圓房?也是,任何一個男人看見母豬都很難有興致的……」
母、母豬?!氣死她了,如果可以,她真想狠狠的賞方緋兒一巴掌。
「姊夫一定是還沒能忘記我姊姊吧?」方緋兒續道︰「你知道嗎?姊夫說我跟姊姊實在太相像了,若我臉頰沒有這顆痣,他根本分不出誰是蘭兒,誰是緋兒。」
秦又冬一震,她這話想表達的是什麼?
「秦又冬,」方緋兒直呼她的全名,語帶挑釁,「若要姊夫在我跟你之間選一個,你想,他會選誰?」
面對她的惡意尋釁,秦又冬不甘示弱,「他為什麼要選?現在我才是他的妻子,不是你,也不是你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