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山南村可慘了,一半稻子都枯成干草了,只能欲哭無淚的望天興嘆,想改種旱物又愁天公不作美。
朱小蟬悲摧的來到這最困窮的一年,還是苦哈哈的窮人家,吃不飽穿不暖的老土農,家里最值錢的是炒菜那只鍋和兩床棉被,其他都是破破舊舊的,連桌子、椅子都缺角少腿的。
因為朱家剛分家不久,起因也是朱小蟬。
但這並非全是朱小蟬的因素,她只是一家人忍無可忍的導火線,朱小蟬的阿爹阿娘再也忍不下去,阿爹跪求朱家爺爺分家,涕淚縱橫的磕破了頭,寧願吃點虧也要從老家分出來。
「你這丫頭怎麼又不听話了,不是叫你好好待在家里養身子,不要往外走動嗎?你要爹操多少心呀!」朱大壯接過女兒遞過來的水,他沒急著大口喝,碗口直接往女兒嘴邊一湊,要她先喝一口。
「阿爹,我好了,能幫著做事,你看我小臉紅通通的,多有精神。」朱小蟬露出小米牙,笑得好不燦爛。
「哪里精神了,分明瘦得只看得見骨頭,要不是那殺千刀的二牛,你好歹有點肉……」一想到女兒差點沒命,李順娘余悸猶存,心口那火燒得心肝都發疼。
小名二牛的朱仲耀是朱小蟬大伯朱牛頭的二兒子,長朱小蟬兩歲,和她姊姊朱小春同年,但小兩個月出生,是個頑劣又難管教的胖小子,和他哥大牛兩個人最愛整日里胡鬧,橫沖直撞的四處玩耍,平時不干活,只會欺負弱小。
祖母朱婆子重男輕女,孫是手中寶、心頭肉,含在口中怕化掉,捧在手里怕摔著,簡直是疼入心肝,舍不得打,舍不得罵,要什麼就給什麼,尤其是對長子這兩個孫兒更是寵得不象話。
但是朱牛頭還不是朱婆子最寵的孩子,她有三子二女,女兒早早就嫁了人,大兒娶妻董氏,生有二子一女,取名仲輝、仲耀、寶蓮,老三朱實則有一男一女,取名仲登、青蓮,妻子是鎮上賣油郎的女兒胡氏。
胡氏有一張能言善道的嘴,善于吹捧人,朱實是麼兒,從小就極受寵愛,而且最會跟朱婆子撒嬌,滿嘴蜜的慣說好听話,所以朱婆子的一顆心全偏向小兒子,什麼最好的全給了他,偶爾也會想起頭胎生的老大,從指縫間漏點肉渣照料長子。
至于老二,也就是朱小蟬的親爹,是個老實苦干的莊稼漢,嘴笨得很,只知道低頭做事,不會在朱婆子面前討好,一個嘴說不出討喜話,朱婆子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
像這回的分家就極不公平,二十畝水田十五畝旱地,老大家得七畝上等水田、五畝旱地和一塊祖產地,待以後兩老去世,祖宅便由身為長子的他得去,而長子長孫又多三石糧食。
老三家分得也不錯,六畝上等水田和四畝旱地,東邊新蓋的三間屋子歸他們所有,還得了些銀兩,兩石糧食和一頭豬,並和父母同食同住,有分家跟沒分家是一樣的,照樣賴著老娘過活。
最慘的是老二家,分得的是次等的水田四畝,最貧瘠、最難耕種的旱地兩畝,沒糧食、沒銀兩,等同淨戶出門,從原本和祖屋相連的西屋搬到山腳下的老屋子,屋子不只陳舊,屋頂還破了個大洞,四壁皆透著風,冬日簡直冷得不能住人。
還是李順娘回娘家借了點銀子,朱老頭又偷塞了點錢給朱大壯,夫妻倆帶著二女一子勉強修葺屋子,加上大舅兄、二舅兄來幫手幾日才有遮風蔽雨的屋子好住。
最艱困的開頭,什麼都缺,什麼都沒有,穿越得不是時候的朱小蟬正好趕上了,這不叫倒霉,什麼叫倒霉?
「阿娘,別說了,好歹都過去了,大伯母割了兩斤肉,送了十斤白面過來賠罪,你就別老是記掛這件事。」凡事不愛與人爭強的朱小春聲音很細,輕輕柔柔地。
「這事我心里還顫抖著呢!哪里說拋就拋,我們二妞差一點就沒了,要不是秀才家的小鮑子正巧路過,我都不敢想……」李順娘一說起女兒遭難的事,手還有點兒抖,眼眶微紅。
「孩子的娘,別難過了,二妞是有福的孩子,人家不是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咱們的女兒肯定是福娃,來咱們家旺家旺宅的。」朱大壯笨拙的朝二女兒看了一眼,讓她勸勸她娘。
「阿娘,你看我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嗎?二牛哥頑皮,咱不跟他玩,等咱們收了稻,也抱只小豬崽來養,過得紅紅火火的,美死他,叫他眼饞咱們過得好。」她有現代的知識和常識,要是過得不好那才叫笑話。
謗據「穿越定律」,女主角就算沒有金手指也一定懂得生存之道,只要不要有太大的野心就能過得好。
朱小蟬低頭看了看自己那叫人嘆氣的小身板,她想她目前最需要的就是把自己養出人樣,要不,這干扁的小身量連鋤頭都扛不動,哪能做其他的事呀!為今之計得先長點肉才是。
好在住家後頭就是一座山,略懂野外求生的她不怕餓死,山里全是寶,就看她有沒有力氣搬回家。
「離你大伯家的孩子遠一點,全是些壞心眼,尤其是二牛,壞到骨子里了,以後咱們跟他們是兩家各過。」簡直被她婆婆和大嫂給寵壞了,什麼黑白是非都分不清,一味耍賴。
「孩子的娘,二牛還小,不懂事,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身蠻力無處使,玩過頭了。
朱大壯不是沒有怨氣,他也是疼孩子的人,只是真要怪也不能把小孩吊起來抽一頓,八、九歲的男孩子哪個不是皮得叫人頭疼,幸好人沒事救了回來,再有氣也往肚里吞。
「不是故意的就能把二妞往河里推嗎?她要爬上岸還用石頭丟她,又笑又拍手叫她去給河神當新娘子。」分明是要他們二妞死嘛!連條活路也不給,要活生生的溺死二妞。
那日,朱小蟬在河邊洗山里摘來的漿果,一到春天,滿山遍野的莓果可采,朱小蟬便摘拾了一籃子到河邊漂洗。
路過的朱仲耀見了想要野莓吃,他也不討,直接伸手將一籃子拿走,朱小蟬不給,兩人就在河邊拉拉扯扯。
仗著自己身高體胖的朱仲耀一個火大就把小他一半身量的堂妹給推下河,一邊笑著吃她摘來的漿果,一邊拾起地上的石頭扔她,學朱婆子的口氣說著︰不值錢的賠錢貨,哪里投胎哪里去,別來糟蹋朱家的糧食。
朱小蟬不會泅水,河水又湍急,她小小的四肢劃著水,越劃越無力,一道浪打來就沉下去了。
見狀的朱仲耀嚇著了,丟下籃子跑回家,他也沒跟任何人說小堂妹溺水,反而和朱婆子要了兩文錢買糖吃,堂妹的死活跟他無關似的,照常吃喝照常玩。
幸好村里秀才的十歲兒子正巧打河邊經過,見到河面上載沉載浮的小身影,他找了長樹枝將人勾住拉上岸,又壓肚子又渡氣的好不容易才把人救回來,然後一身濕淋淋的背著朱小蟬回朱家。
朱大壯夫妻倆一見到奄奄一息的女兒,登時手腳軟得使不上力,再從醒來的女兒口中得知,作孽的人是老大家的孩子,這下對朱婆子的偏心,幾年來作牛作馬得不到公平對待的怨氣一下子爆發出來。
原本老大、老三家就有意分家,是朱婆子壓著才沒分成,看到女兒被害個半死還討不回公道,朱婆子又在一旁瘋言瘋語的護著孫子,說著女孩子是草、死了也好省口口糧給朱家男嗣的渾話,老二家兩口子這才橫了心,心寒的要求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