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懂得人情世故了,知曉要給報喜的穩婆添紅。
「是,是,小千金生得好,像她娘呢!」哎呀!挺沉手的,這銀子給得真大方,比那位老夫人「懂事」多了。
穩婆出來了一下又進去了,也沒將初生幼兒抱出來讓眾親友一瞧,只說怕孩子吹了風不好。
所有人都沉溺在喜悅中,為新生兒的到來而歡喜若狂,除了假裝是王家人的文婉貞沒啥欣喜之情外,王夫人的表現也令人心寒,她完全不像剛當上祖母的人,倒似迎來宿世仇人。
「怎麼會是個丫頭片子,我還打算等滿月後將孫子抱回山北村養,為什麼不是,為什麼不是……」打亂她全盤計劃。
王夫人的算盤打得好,她原本要抱走孩子,讓舍不得孩子的朱小蟬跟著回去,然後留下文婉貞,屆時孤男寡女日夜相處,長久下來豈能不日久生情,肯定自然而然湊成一對,可如今生了個丫頭,她想抱回王家的念頭就淡了……
她偏愛娘家佷女,對搶走兒子的媳婦是百般不喜,許是她嫁了個冷情的丈夫也見不得小兩口感情好,這才千方百訐的去破壞,想讓朱小蟬跟她一樣悲涼。
別人的悲慘便是她的舒心,她就是見不慣兒子成了老婆奴,她的婚姻是不順的,憑什麼別人能稱心如意。
所以,毀滅了吧!她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婆媳兩人若有相同處境,那份憋屈便有了宣泄口。
「母親,你居然抱著將孩子帶走的念頭,讓她自幼離開父母的身邊?!」王秀軒的臉色鐵青。
若是之前他只是無法打心里尊敬心態扭曲的母親,而今他是徹底生出離心,對她越來越偏激的作法感到痛心,母子親情是天性,她卻逼著兒子與親生骨肉活生生的分離,令他對她再無母子之情。
「我……我……呃!也不過想想而已,兒子不在身旁盡孝,我看看孫子也是理所當然的。」看著兒子冷下來的眼神,王夫人心虛的解釋,雙眼閃爍。
「你,真叫人失望。」他連母親都不喊了,可見被傷得多深,自個兒的親娘竟然想拆散他們骨肉。
「你這不孝子敢……」生了孫女,王夫人心里也有氣,認為被媳婦騙了,產婦目前打不到,便想摑兒子出氣。
王夫人的巴掌正要落下時,朱仲夏眼捷手快的將人拉開。
「二姊夫,你快去看我二姊,她剛生完孩子一定很想見到你。」這位親家夫人怎麼了,得了失心瘋嗎?
王秀軒沉痛的看了小舅子一眼。「嗯。」
進了血氣仍濃的產房,關心女兒身子的李順娘早就坐在床邊為女兒拭汗淨面,用巾子浸濕擦拭她因生產疼痛而緊握得出汗的手,一看到女婿靠近便主動讓位,退到一旁逗起一身紅通通、皺巴巴的外孫女。
「你……還疼嗎?」王秀軒喉頭干澀,千言萬語想說卻只是換作一句簡單的問話,他眼眶熱熱的,浮淚。
朱小蟬失笑的想抬起手撫模丈夫的臉,但因生產過後的虛月兌讓她全身乏力,「你怎麼比我還狼狽,去捉賊去了嗎?放心,比起剛才撕心裂肺的痛,現在好多了,沒那麼痛了。」
她還在排惡露,之後一、兩天小骯仍會有墜疼感。
「辛苦你了,阿蟬,真的……很辛苦你……」他的聲音有點哽咽,握著妻子動不了的手放在唇邊。
「你看……看過我們的女兒沒,小小的一個,沒我的小臂長。」真的好小,像是一團檢視包著的肉包。
「還沒,我想先看看你好不好。」她才是最重要的,有她才有女兒,有他們一家人。
她露出為人母的光輝,笑得好不溫暖。「阿娘說她長得好看,鼻子、嘴巴像我,眉毛像你,眼楮還沒睜開,不知道像誰。」
此時的李順娘一臉滿足地抱著小孫女走來,讓小家伙見見她的親爹親娘。在岳母的示意下,王秀軒也笨手笨腳的接過女兒的小身體。
「岳母,我不行,她全身像棉花一樣軟……」萬一摔著了她怎麼辦才好,她那麼小……
「不妨事,托著她脖子就好,我也只讓你抱一會兒,可舍不得我的小喜兒離開我。」話剛說完她便將孩子抱走,心肝心肝的直喊,放過那個身體僵硬如木頭的男人。
「小喜兒?」孩子的親爹親娘訝呼。
李順娘不禁炫耀,「你們看這娃兒長得多喜慶,十分討喜又讓人看得歡喜,小喜兒呀!你喜不喜歡姥姥給你取的小名……啊!笑了,笑了,看來真喜歡……」
雖然她不是第一次當姥姥,大女兒一出嫁早早生了個大胖外孫讓她當了外祖母,可五個孩子當中她不遮掩的最疼二女兒,因為她從小吃的苦最多,瘦得風一吹就飄走的小身子背著小籮筐上山為一家人找吃的,想盡辦法賺錢好改善沒口飽飯吃的家境。
不可否認的,朱家的富貴全是二女兒的功勞,她起早貪黑的琢磨著把棉花種得好,旱地忙了一整天累得一沾床就睡著也要提高棉花的產量,她的付出他們是看得見的。
而今她拚死拚活的生下一名和她樣貌相似的女兒,怎不叫人疼入骨子里,那是她的血脈,為家人犧牲得到的回報。
「小喜兒……」嗯!似乎不錯。
王家的嫡長孫女,她的乳名叫喜姐兒,大名未定。
三日後,洗三。
不想大辦的朱小蟬只請了縣衙內的女眷,以及常有往來的夫人、小姐,正在坐月子的她反正也看不到熱鬧,一個人很孤單的關在屋子里,趁沒人注意時還會偷擦一身黏稠的身子。
一點也不在意這件事的王夫人像個外人似的,始終一言不發的坐在一旁,置身事外的叨念著丫頭片子有什麼好,長大了還不是別人家的,白替人養老婆雲雲。
日子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在洗三過後沒多久,終于迎來了小孩滿月,好不容易能痛痛快快洗一次澡的朱小蟬泡在撒了花瓣的浴桶里,若不是還得見客,她真打算睡在桶里。
身子清爽了,她也顯得愉快,面色紅潤得像剝了殼的水煮雞蛋,粉女敕粉女敕的,非常有彈性,略微圓潤的臉多了一絲女子的柔媚,眉眼間一轉,顧盼生姿,媚色天生。
「阿娘,你們要走了呀!」好舍不得。
「紅著眼眶干什麼,又不是見不到面了,過陣子柱子還會過來,幫他姊夫看著快長成的茶樹,等能采茶了,你們的日子就輕松多了。」有棉花、有茶葉,青江縣還能窮到哪去。
如今青江縣正慢慢走向富庶,有了「水蟬湖」,灌溉的問題解決了一半,偏遠點的鄉鎮就學朱小蟬掘深井、蓋風車磨坊,試種棉花或花生、玉米,讓土地活起來。
一整排的風車轉動蔚成風景,不少人相偕前來賞景,不知不覺,人潮變多了,商鋪也一間一間的開。
王秀軒到任的第二年稅收有兩萬余兩,收到繳納的戶部大為驚訝,上書皇上,死城變活城了。
「那個臭小子有什麼好看的,早就看膩了,我要阿娘陪。」有娘的孩子才是最幸福的。
「二姊,你不公平,人家明明高大俊美又挺拔,是一翩翩美男子也,多少人想來沾沾我的神光,怎麼到了你嘴里我就掉價了。」太不公平,二姊歧視長得比她美的人。
「你哪里有光,是牙齒白吧!去去去,一邊涼快去,別來妨礙我們母女離情依依。」真礙眼,那個頭,他是吃什麼長大的,比阿爹還高。
「二姊……」朱仲夏含著淚,揉著被踢了一腳的,心想二姊生了孩子後變粗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