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時退婚,青天霹靂,十九歲時,她在梨花巷有間漂亮清雅的房子,門邊有顆桃子樹,結果時結實系系,整個院子都聞得到桃子香,回到家時,總覺得好舒服。
丫頭貼心,下人老實,石館又很掙錢,廚房師傅跟跑堂她利用現代的分紅概念攏絡,個個鐵打般的忠心,她什麼都不用煩。
自己掌櫃也不過就是找事情做,她討厭繡花,也不愛畫畫,那還不如出來算了,反正女子掌櫃在京城也常見,她就勇于嘗試一下,這有事情做,時間還過得真快,數銀子什麼的,最開心了。
看著銀子一點一點多起來,真的很爽快。
京城女子地位高,好玩之處又多,每隔幾天出去玩一趟,春天賞花,放風箏,夏日游湖,秋天吃蟹,城外搭乘軟轎游山,冬日踩雪,有好料子就做幾件新衣裳,有時真覺得現在才叫過日子,以前只是單純的長歲數而已。
日子越來越好,恨意就越來越少,有時候,她甚至連姑姑跟陸氏都不怎麼埋怨了,若不是這兩人,她又怎麼能見識到馨州以外的風光呢。
第6章(1)
中秋過後,紀頤溯回到馨州,紀老爺抱著紀雨順,一早就在大廳上等了。
陸氏自然也等著,趙氏跟紀三織挨在下首——趙氏雖然沒被提上來,但紀頤溯掌家後,對紀三織這妹妹頗為照顧,下人見風轉舵,也對趙氏尊敬起來。
李氏不想特意到大廳等庶子,但自己的兒子還在外頭,無論如何,不是讓老爺生氣的時候。
于是,當紀頤溯的馬車穿過大門,停在紀家寬闊的青磚前庭,他下車入廳時,見到的就是一大家子。
還沒開口,小娃見自家爹爹,嗓子一扯,哭了起來。
紀頤溯連忙從父親手中抱起兒子,這一抱,紀雨順瞬間止哭,眼睫毛上還掛著眼淚,嘴巴倒是笑得開心,發出幾個單音後,吐了個口水泡泡。
一向不怎麼愛笑的紀頤溯見狀也是笑了,模模兒子的頭,「爹,母親,我回來了。」
紀老爺很是開心,「好,好,去換件衣服,準備吃飯。」
下人動作很快,紀頤溯剛剛換好衣服,便已經開始上菜——紀老爺居中,李氏跟紀頤溯分坐左右,陸氏則在紀頤溯的下首。
姨娘本不能上桌吃飯,但就在紀頤生追尋真愛,搞得紀家天翻地覆後,紀老爺發話,說多虧陸姨娘生了紀頤溯,所以以後不用站在後頭布菜,上桌吃飯。
李氏剛開始很氣,但在一年多前,雲緞談了門非常好的親事,她就比較心平氣和了,七個月前,紀頤溯給雲綿提了個商戶人家,她又更高興了些。
是了,嫡女才有資格高嫁,庶女嫁給商戶也就差不多,既然庶子識趣,也就順水推舟,見紀頤溯給雲緞一年時間準備嫁妝,雲綿卻是只有四個月,內心又更舒坦了些,嫡庶終歸有別,故對陸氏不再那樣看不順眼。
紀頤溯席間只是吃飯,撤席後,先是到父親書房稟告此次上京收獲——皇宮固然開眼界,不過最重要的是跟安寧駙馬談上了,安寧公主是皇後所出,皇帝的女兒,儲君的同母親妹,這京城生意要是搭上皇室,那可安穩得多,最多就是安寧公主多拿一些分紅,卻是不用孝敬京官,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會來勒索公主的丈夫。
紀老爺很滿意,把家業交給這兒子,還真交對了。
「有件事情,爹想跟你商量商量。」紀老爺有點為難,「你母親說,想接你大哥回來。」
「爹的意思呢?」
「爹為難啊,他是我們紀家長子,但為了一個女人,卻差點害死全家,要不是蘇副知州肯收銀子,紀家肯定完蛋。」
蘇副知州雖然在馨州居于二位,但即使是頂頭上司呂知州,對他也很客氣,因為人家的親大哥可是刑部掌司,天下六部,他親哥就獨掌一部。
一個副知州,外加一個刑部掌司,紀頤生強搶民女是罪證確鑿,而他偏又在幾日後帶著那女人回家,下人不知輕重放人進來,只要踏進紀家門,那就能安上「窩藏罪犯」的罪名,窩藏罪犯就是全家都有罪,要弄垮紀家真是太容易了。
蘇副知州要一百二十萬兩算是良心價,因為那是全家的命。
李氏自然也知道,所以這些年只敢軟求,不敢跟丈夫吵。
「爹,若是心疼大哥,可送給他錢銀,若覺得紀家人少,兒子能再抬丫頭上來生,但要接回來,兒子可不願意——大哥至今沒個道歉,只怪爹跟母親嫌棄齊氏,卻不想想我們一家上下都差點下大牢,再者,那齊氏先是勾引了嫡妹的夫婿,齊小姐好不容易再說到人家,齊氏卻又讓人傳風聲,害得嫡妹又被退婚,大哥固執,氏險詐,這樣一對夫妻若是接回來,還說不定要鬧出什麼風波,上回紀家好運逃過一劫,兒子不認為次次有這樣的好運氣。」
紀老爺原本被李氏哭得心軟,但想到在蘇家門口跪了那幾個時辰,忍不住又來氣。現在只要天氣不好,他膝蓋就痛,大夫說,就是那次害的。
「再者,母親肯定是以要拓展船運,人手不足,讓大哥回來兄弟齊心這類理由說動爹,可是爹倒想想,大哥不懂船運,耳根子又軟——兒子不孝,得說上母親壞話,李家是越來越窘迫,听說連下人都散了不少,以前母親能從帳底下年年順走兩三千兩回娘家,現在卻是不行了。」紀頤溯頓了頓,「不管是讓大哥管馨州,還是讓他管京城,大哥都無心,李家卻是虎視眈眈,爹可願意我們祖孫三代打下的富貴,這樣拱手讓人?」
紀老爺無言,的確不放心。
李氏官女嫁商,要不是自己當初說絕不娶妾,萬萬不可能娶到花容月貌的她。
只是陸氏實在可愛,戰戰兢兢的樣子,讓人想保護她,這就忍不住收了,她肚子又爭氣,紀家人丁單薄,哪能讓兒子流落在外呢。
這事他對不起正妻,所以見她順錢銀幫娘家,也從不說破,那日李老太太生日,李家操辦了一番,他這個女婿自然得上門,席間一個小姨子說「商人言,不能信,姊姊偏生犯傻,這下吃虧了吧」,他當時只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回到家,李氏又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女兒已經出嫁,兒子又不在身邊,丈夫又有姨娘通房,她只想有個人陪著。
紀老爺一陣心軟,以前一定回絕,這次卻是沒有,答應要好好想一想。
這幾日只覺得自己對不起正妻,兒子也畢竟是兒子,就算那齊氏只生兩個女兒,也是齊家骨肉,若能養在松柏院,李氏肯定開心許多,再者,如果頤生回來,也得張羅娶妻之事,到時再抬幾個姨娘,生多了就會有兒子。
但頤溯一提,他才發現自己只想著安慰正妻,卻忘了長子還是死樣子,而且一旦回來,總不能什麼都不讓他做,安排進船驛是理所當然,可是,頤生真的不行。
「齊氏人品不端,大哥又對她言听計從,李家逐漸敗落,會為了錢做出什麼事情,誰也不敢說——爹您膽子大,兒子我膽子卻小,雨順不到三歲年紀,我還想看著他成親生子,給紀家傳宗接代呢。」
紀雨順此刻正在紀老爺懷里,拔爺爺的胡子玩兒。
紀老爺低頭看看白白胖胖的孫子,的確,想看他成親生子,想把紀家的富貴留給他享,想要紀家永世安康。
「那你大哥那邊……」
「爹你放心,終究是我大哥,兒子每個月都派人拿銀子過去,每年的布料什麼的也都少不了,否則光憑母親那一個月三兩,他們一家四口加上那些丫頭婆子,以大哥的吃穿用度習慣,怎麼可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