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喜歡我發蠻?」杜雨勝笑了出來,「你傻啦,連我都——」
唉?咦?咦咦?不對,杜雨勝的笑容僵在臉上,她听過這句話。
「你說,你喜歡我發蠻?」
面對她的疑問,男人點點頭,「我喜歡你發蠻。」
如果說,她剛剛心中起了波瀾的話,那麼無疑的,波瀾已經變成大海嘯——從前,有個男人跟她告白,她問說「你喜歡我哪里」,男人回答,喜歡她發蠻的樣子。
她就當真了,兩人戀愛,結婚,他在寄養家庭長大,她則從小被嫌棄,因此他們組成的家庭其實還滿甜蜜的,兩人有共同目標,還說了三十歲的時候生第一個小孩,只是好景不常,因為一個馬桶而結束了。
田彥彬?!
涼夏說,自己絕對沒跟人透露她的飲食習慣,可偏偏他都清楚,送來的點心永遠是她愛吃的,甜度咸度也是她的口味,送到一次喜歡的是巧合,每次送來都是喜歡的,那是本來就知道她的口味。
華定月會模她的頭,田彥彬也會模她的頭,她就愛人家模她的頭。
她到這里,名字一樣,面容一樣,加上諸多現代作風,所以他能在第一眼就認出她。
杜雨勝覺得自己快昏倒了,有沒有這麼神奇啊,都離婚了還能穿越到相認?
張嘴想說什麼,但又覺得全身無力,還是乖乖坐在椅子上。
「雨勝。」
唉,是田彥彬沒錯了,是他喊她的語氣,此時此刻,還真是孽緣兩字的完美演繹啊。
他是華定月,他不可能跟她在一起,是田彥彬,她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看來她的人生還是等離婚後,賺夠了錢,包養個俊秀面首,自己生孩子,這才是正道。
「雨勝,我接受了自己在哪里,又真的看到你之後很高興,覺得這是上天給我的機會,我知道以前讓你傷心,原本也不想提,想用這個身分跟你在一起,可是一個又一個姨娘,一個又一個外室,即便我對你再好,也敵不過這些,所以,我才跟你坦白,那些女子是我應該照顧的,但都不是我的。」
杜雨勝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華定月是一堆桃花債,但以這個時代的價值觀,他沒有錯,嘉圓公主的長子院子里還塞了二十幾個妾室呢。
但田彥彬的人情帳,不管以哪個時代的價值觀都是錯了,人可以是好人,可以是熱心的人,但不能是任人予取予求的人,尤其是有了老婆,而予取予求的卻是青梅竹馬,老婆已經發飆了,他還是覺得青梅竹馬很可憐。
想起徐玉娜的臉,以及他們家的馬桶,杜雨勝瞬間有種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覺。
第8章(2)
「雨勝……」
「你如果對我歉疚,那就晚點休我吧,華六女乃女乃的名頭很好用,我想多做一些生意,至于我們之間,我還是決定不會回來桑落院,你也還是一樣,不準到翡翠齋,別送東西來,人也不準來。」
他苦笑,「我跟玉娜真的不是那種關系,我跟她——」
「我知道你們不是那種關系。」杜雨勝打斷他,「因為你已經說了一百次了,同樣的,你也應該清楚,我已經不在意你們是什麼關系了,因為我應該也已經說了一百次了。」
啊啊啊啊啊,為什麼都已經離婚那麼久,她都變成古代人了,還要糾結在這種事情里面。
離婚後,他一直想挽回,但她真心覺得算了。
善良是田彥彬的優點,但有時候,優點會變成致命的缺點。
他說,不懂為什麼她不相信他,她才奇怪好不好,人情道義到那個地步,她又不是腦袋破洞,會相信沒關系?離婚之前,他們的對話基本上就是這幾句,跳針般的不斷重復。
徐玉娜的人生很可憐,但是,那是她的決定造成的,不是他害的,她一直不懂為什麼他會一直要替她的人生負責,他該不會認為,整個台北只有他能修馬桶吧,如果不是因為她的小孩是混血兒,她都要懷疑那孩子是他的了。
「多心」與「信任」,本來就是兩個不可能交集的平行線,她想,他既然說了喜歡她發蠻的樣子,那麼,她現在就發蠻給他看,也算有始有終。
「有件事情,我一直沒跟你說。」
杜雨勝很想用台灣國語跟他回「當初沒梭,那現在就不要梭啊」——但這六年來,她對于「形勢比人強」這幾個字有了很深刻的領悟,大原則把持就可以了,小地方不需要那麼堅持,如果他只是想洗白一下,她倒是願意配合,畢竟叩運還將他們綁在一起,真要鬧僵,對她也是沒好處。
見她沒有反對,他開始說了。
他在寄養家庭的爸媽判刑確定時,徐玉娜有回台灣來找過他。
沒說發生什麼事情,只說放暑假回來,知道他自己在外面租房子,問他那能不能讓她住幾天——徐玉娜去加拿大之前有跟他表白過,所以她住他家那陣子,他都住朋友那,八月底時,她說實在不喜歡國外,想留下來,他沒答應,給她買了機票,讓她回加拿大。
他送徐玉娜上飛機後幾天,才知道徐家爸媽的事情,她的電話已經不通,過陣子,等他存夠機票錢去看兩人,才知道她也沒跟他們聯絡,他們很自責,也很擔心,說徐玉娜也只有他了,如果她去找他,讓他幫幫她——他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講,其實她找過他,但卻被他送走了。
他沒見過親媽,他爸不是吸毒,就是喝酒,他怕他怕得要死,從有印象以來,沒一天睡得好,一直到他到了徐家,才慢慢能睡覺,徐爸徐媽對他很好,很疼他,連當時在國外出了那麼大的事情也從來沒提,就怕影響他考大學,對他來說他們就是親爸親媽。
他退伍後開始工作,慢慢有點錢,每年會去看他們。
他們精神都還好,但就是記掛徐玉娜,後來他在求職單里看到徐玉娜的名字,很高興,馬上打電話讓她來,她其實才二十六,但看起來卻像三十多,不用說,他也知道她被生活折磨得很厲害。
她跟他說了很多——剛開始還會選客人,染上毒癮後就不選了,為了想要多點錢,她什麼都敢做,自己又不是很注意身體的人,等發現不對已經四個多月,沒有醫生敢幫她墮胎,她自己也後悔得要死,酒店有個少爺,本來就很喜歡她,陪她度過那段時間,當時她也很仿徨,爸媽在牢里,又是重罪,自己懷著個不知道是誰的
孩子,怎麼辦,于是,當有人對她伸出手,她也就沒有猶豫了。
原本應該是個不錯的故事,但孩子出生後,兩人開始各種摩擦,孩子會哭,會鬧,大人沒一天睡得好,脾氣就上來,那男人終于動手打她,開始周而復始的毆打,原諒,毆打,原諒,到發現男人開始打孩子,她終于下定決心離婚。
這幾年存了一點錢,在打完冗長的官司後已所剩無幾,她想回到台灣重新開始,因為房務不需要有經驗,便來應征了。
他覺得,這次的重逢是上天的安排——他上一次去看爸媽,媽媽瘦了很多,他才知道,媽媽得了癌癥,醫生說,大概還有一年,就在這時候,徐玉娜出現了,他立刻想訂機票,帶徐玉娜母子去看看爸媽,可徐玉娜說,自己那個鬼樣子,爸媽看到不會放心,只會更難過,他想想也是,從小那麼寶貝到大,現在卻憔悴成這樣,毒癮,酒癮,離婚官司,這些都讓她身心俱疲,他想把徐玉娜好好養胖點,養漂亮點,再帶她去看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