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再兩天就能弄好了,泥瓦匠這邊的活干完了之後便要蓋雞舍,上萬塊青磚就堆在山腳下,看來壯觀。
牛青苗忙著買仔雞一事,她鎮里鎮外來來去去,還把牛青陽這半大少年捉去做苦工,算算該進多少仔雞。
夫妻倆分工合作,一個管蓋屋的進度,身強體壯的大男人跟著搬磚砌牆、扛木頭,一個四下探尋誰家卿了小雞,大批大批的下訂,先把第一批的六千只雞崽給弄出來。
而何長風是金主,他負責出銀子,以及……繼續鄙視唯妻命是從的兄弟,嘲笑他的骨頭是軟的,能屈能伸。
「等一下,不許吃,有多少給我多少,賣給我。」他知道秋山兄弟這媳婦鬼點子多,好東西也多,急著給她下訂。
吳秋山被他猛然撲過來的急切嚇了一跳,微怔了一下,憨笑的撓撓耳根。「我媳婦兒說過第一年的果子不會太甜,偏酸,若是吃不完便做成酒釀櫻桃、櫻桃酒、櫻桃果醬。」
甜有甜的做法,酸有酸的做法,真正要好吃是酸甜適中,甜中有酸,酸中又帶了點回甜,一口咬下噴汁才是極品。
吃櫻桃是牛青苗的長項,她前世的老家附近就有一片櫻桃林,每到成熟季節,園子的主人便會向外開放采果,大人、小孩分別收價,價錢不同,在園內任人吃個飽,若是摘了要帶出園子便論斤較價。
因為她常到櫻桃林打工,所以一向是免費的,園子的主人和她投緣,也常會教她櫻桃的種植法和管理,以及如何防蟲和防疫,采摘時要怎麼處理,記憶好的她不曾忘卻。「果醬?這櫻桃果醬是個什麼吃法呢?」
被他一問,吳秋山也有片刻怔忡,媳婦說了能做醬,但他不清楚究竟是啥模樣。
「你要問我媳婦兒,她當時也是隨口一提。」啊,媳婦兒還說了,還可以做一種叫櫻桃派的糕餅。
「怎麼事事都要問你媳婦兒,你就沒腦子嗎?一問三不知。」真是氣死他了,朽木難雕。
「我媳婦兒說我負責養雞,園子里的果樹由她包辦,我們一人一樣才不會太勞累。」要勞逸結合。
「好了好了,別再每一句都「我媳婦說」,听得耳朵快長繭了,我能不能听你說呀?」
何長風的不滿讓吳秋山為之失笑。「我媳婦兒為妻不易,打她嫁給我就沒什麼歇過,整天不得空的想著給家里進項,讓我們過得好,你就少說兩句,別句句帶刺,雖然她比你聰明,但那些話終究不中听,听久了也會受傷。」
「她比我聰明?」何長風語氣略尖的一喊。
吳秋山輕笑,對媳婦兒當真是佩服。「你敢說你的口才比她好?每回你的毒舌她都能頂回去,還常常令你啞口無語,氣得跳腳。」
「哼!你們這對賊夫妻,果然是一對奸狡的,你大智若愚多久了,你媳婦兒有沒有瞧出來?」真想看看他的假面具被揭穿時,他家那婆娘會不會惱得上跳下竄。
吳秋山目光冷銳的一笑。「夫妻夫妻,裝聾作啞,我媳婦兒何等慧黠,我不說她便不道破。」
夫妻的相處之道是體諒,互相扶持,由陌生變熟悉,再由熟悉中交心,彼此一個眼神便知心中所想。
「那你怎麼被你那群蝗蟲似的家人榨得一滴不剩,吃得差、住得差,連老婆也娶不上?」不刺他一下,何長風的心口就針扎一般,悶得難受。
吳秋山表情一滯,苦笑道︰「一筆寫不出兩個吳字,總是一家人,計較太多傷情分,一開始我還想著若對他們好一點,他們總會回報一二,可是後來才發現在我的縱容下,他們越走越偏了,但我又下不了狠手扳正。」因為是家人,所以更狠不下心,只能任由腐敗的人心更腐敗,有心無力的他只好放任,悄悄地為自己籌辦將來。
吳秋山沒想過離開,大山養育了他,供給他源源不絕的糧食,讓他在最艱難的困境中得以度過,他一直以為他的這一生就是個獵戶,終年與獵物為伍,至死方休。
可是峰回路轉,一個瘦得不知道能不能養活的女人改變了他的生活,將他導向他想都沒想過的明媚。
他很喜歡他的媳婦兒,為了她,他慢慢地從隱藏的自我走出來,只為與她比翼雙飛。
「哼!心軟不是病,發作起來要人命,你現在還不是在走老路子,對你媳婦兒百依百順。」何長風最看不慣的就是他太寵老婆了,寵到沒邊,簡直是失去男子的尊嚴。
「不一樣。」吳秋山自個兒知曉是怎麼一回事,個中玄妙無法向外人道。「她是我媳婦兒。」
「好了,別露出令人作嘔的神情,我以後少針對她就是。」何長風雖是這麼說,但他認為很困難,畢竟他很難得才能遇到一個不被他外表吸引、不怕他的人。
「謝了,兄弟。」吳秋山一拱手。
何長風冷嗤。「屋子落成那一日我來喝杯酒……」
「老三呀!你蓋屋子怎麼不知會一聲,你哥哥嫂嫂好來幫個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自家人不用客套。」還好趕上了,沒教大好機會從眼前溜過,萬幸呀!
這個獐頭鼠目的家伙是誰?何長風忍著踹上一腳的嫌惡,朝吳秋山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
吳秋山面無表情的一頷首,何長風立即知曉。
「小事而已,想著家里人多,不往外擴充就只能睡院子,所以一咬牙就蓋了。」面對親大哥還真說不得實話,他那東瞧西瞧的眼神透著算計,讓人很不舒服。
「這哪是小事而已,瞧你這屋子快比得上咱們的老宅子了,一溜正屋還各帶三間里屋的側房,你生四、五個孩子也住不滿。」吳夏生的語氣帶著不滿和嫉妒。
「有備無患罷了,一次先蓋齊了,省得日後再動工,一班好的泥瓦匠不好請。」吳秋山淡淡的回道。
吳夏生眼眸一眯,賊笑道︰「你蓋屋子的銀子打哪來的,不會是跟咱們爹拿的吧?你可要記得,那銀子是我和大哥的。」
何長風翻了個大白眼,心里罵聲不斷,見過攔路打劫的,但沒見過這般橫的,人家不能有銀子嗎?非這麼不要臉的說是自己的。
「我跟人借的。」吳秋山隨口找了個理由,他爹才借不出三十兩銀子。
「跟誰借的?」吳夏生像審問犯人一樣追問不休。
「跟……」
「跟我借的,怎麼,你要替他還嗎?」繪著江南煙雨的扇子一打開,另一面是海棠春睡的仕女圖。
一見是衣著華麗的貴公子,早就瞧見他的吳春生和吳夏生立即和善可親的笑著上前,語多逢迎——
「這位是我家三弟的東家吧,听說他替你養了不少雞,讓你小賺一筆。」吳春生多像一位愛護弟弟的哥哥,可那雙不安分的賊目飄呀飄,始終沒看吳秋山一眼。
吳夏生接著說︰「養雞的事我們哥倆兒也在行,看你要養百八十只,咱們都能幫你養得又肥又女敕。」
耙情這兩位是來搶活干的?何長風勾起諷笑,決定陪他們玩玩兒。「所以你們的意思是?」
「咱哥倆兒沒旁的用心,就是會養雞,還能養得比鴨子還大,你買了咱們村里的大山要蓋雞舍,肯定需要個管事,我們的工錢也要得不高,一個月二、三十兩就打發了。」
一車一車的青磚運到山腳下是瞞不了人,數量之多足以教人咋舌,真要打听也不是打听不到,很快就有口風漏出來,天香樓的東家呼之欲出,財大氣粗銀子多呀!
有鑒于吳秋山說過他那四、五百只雞是天香樓托他養的,因此腦子轉得快的吳春生、吳夏生便讓自家的孩子盯著進出吳老三家的路口,一有華貴的馬車接近,或是舉止貴氣的老爺公子出現,一定要馬上通知他們,好趕緊來獻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