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了,表姊的父母健在,兄弟尚有五人,若真有困難,也該回娘家尋求幫助,怎會找上早就不往來的表弟呢?」她的意思是,哪有表弟越俎代庖的道理,身為表姊應當體諒表弟的難處,幫襯不了也別添堵。
「可是家里窮呀!又破又舊的屋子根本沒地方讓我們母女容身,每天吃得又差,連點肉渣子也沒瞧見。」她那幾個嫂子摳門得很,有好吃的端進自個屋里吃,只讓她們母女聞聞味兒,氣得她只想揪住她們的頭發一陣捉臉。
「表姊有吃飽嗎?」牛青苗問。
李文瑤想搖頭,但是看著她那雙明澈水眸,李文瑤又不自覺的點點頭。吃得再差還是有頓飽飯,所以她怎麼也不離開,忍受著又小又臭的居處。
「表姊可知我家從未吃飽過,我兩個弟弟妹妹也常吃一頓、餓一頓的,我們都知道餓是什麼感覺。」
「那關我什麼事?」又不是她的弟弟妹妹,她只要顧好自己就好,旁人的死活與她何干?
「那你日子過不下去又和我們有什麼關系?你眼沒瞎口能言,四肢健全,找個養活自己的差事並不難,我們為什麼要收留你?」
其實牛青苗壓根不介意家里多兩張嘴吃飯,不過就是多添兩副碗筷罷了,但前提是不能算計她,想要佔她的屋又花她的銀子,看人要看心,心中不善者是養虎為患。
「你……你居然是個不能容人的,我只是要一片瓦遮雨……」李文瑤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好似受了多大委屈。
「我為什麼要容人?你可不是我們吳老三家的人,我讓你上門走親戚是厚道,家小人多不留客是人情,難不成我還得把我的家讓出來,給你一個不知從哪個旮旯角出來的表姊?」她還真看得起自己。
「你、你……」李文瑤你了半天卻說不出話來,氣到眼淚都凝住,一張臉漲得通紅。
「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不是沒有娘家、兄弟,真要過不了,還有兩位表哥能投靠,你自個兒的姥爺、姥姥還能不讓你住嗎?老宅子那邊的情況我比你清楚,去年夏天秋山拿了十兩銀子給他們蓋一明一暗兩間屋子給兩位老人家養老,挪一間暗房給你們母女住不成問題。」
這女人怎麼這麼精明,話一說就是一籮筐,由不得人反駁,听得傻李文瑤暗暗生恨。
「要說你沒有一點能耐我是不信,要找我們通常會上山坳村那邊的屋子,就算沒人招呼也能留下話來,可是你卻一個女人帶了個孩子就直接到了縣城,還不用打听就知道我們住在哪里,你說,我們心里要怎麼想。」牛青苗毫不客氣的一語道破。
李文瑤下不了台,臉色忽青忽白,但她仍不願就這樣放棄,于是她咬著下唇,裝出楚楚可憐的神情,瞅著吳秋山道︰「秋山,你就任著她欺負我們母女倆嗎?想咱們小時候還玩在一塊,舅母在一旁笑著說咱倆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要不是天意弄人咱倆該是一對。」她有意無意的暗示,要他懂得把握機會,她就在他唾手可得之處。
吳秋山不冷不熱的回她一句,「我听我媳婦的。」
第十一章總有個來生事的女人(2)
李文瑤一噎,一肚子話堵在喉嚨口,下不去也上不來,難受極了,她怎麼也沒料到一向任她拿捏的表弟居然也有不買帳的一天,她慣用的伎倆在他面前完全派不上用場,就在她思索著還有什麼辦法時,她瞥見女兒怯生生的小臉,心思一轉,偷偷朝女兒的大腿狠狠一掐,像仇人似的推她跪下,還逼著她猛磕頭。
「鵲兒快,求你表舅、表舅母給我們母女倆一條活路,咱們沒屋子、沒銀子,他們不幫幫我們,娘和你只有去死……快,磕頭,不要停,求人不怕疼……」
喜鵲被強迫磕頭,磕得額頭都紅腫了,牛青苗于心不忍,和吳秋山對視一眼後,發話了,「夠了,不要為難孩子,我答應讓你們留下來。」這女人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自己的女兒也下得了狠手。
「真的?」李文瑤喜出望外,媚得酥人的雙眸閃過一抹光彩。
「不過不是讓你白吃白住,你得到鋪子干活,我有一間鹵味鋪子開在向陽東街,你去幫著包貨、遞貨,鋪子後頭有幾間留給伙計住的屋子,可他們都是本地人用不著,你們母女倆就搬進去住吧。」反正空著也是空著。
依牛青苗的說法,那是員工宿舍,屋前有座小院子,院子中有井,還附設了廚房,自行打理三餐不成問題。
「什麼,你讓我住外頭不說,還要替你做事?!」李文瑤千百個不願意,她是來享福的,豈能做下人的活。
牛青苗不以為忤,指著門口,好聲好氣的道︰「你可以選擇做或不做,我們小門小戶,養不起閑人。」
「你……」李文瑤狠瞪著她,把牙關咬得生疼。
「姊姊,你看我能不能干,我給你找了個賬房來。」牛青陽拉了個個頭略高一些的少年走上前,笑得像偷吃到粟米的松鼠。
「賬房?」牛青苗艱難的挪動發腫的身軀,七個多月的身孕讓她更加不方便,她緩緩的抬頭一看,眼前站著一個白白淨淨的……男孩,眼神堅毅但面上稚氣未消,年歲看來不大。
「他叫唐文鏡,大我兩歲,是我雲峰書院的同窗,因為最近家里出了點事,他底下有四個弟弟妹妹要養,所以書院那邊沒法兒去,他要賺錢養家。」朋友有難就該仗義。
誰也沒料到今日看著文弱的少年,日後竟是牛青陽官場上最大的助力,幫助他度過不少危難。
「你以為替我找個人來,你就可以偷懶了?」她豈會看不穿弟弟的那點小心思。
牛青陽呵呵干笑。「姊姊,我要忙著看書,沒空幫你看帳,文鏡能一個頂兩、三個,勤奮克勉,什麼事都肯做,你一差遣,他絕對不會有二話,非常耐操耐磨。」
耐操耐磨是牛青苗掛在嘴邊的話,她挑人干活的條件就是能做事,體力要好,打罵皆由人,听久了的牛青陽也順口一溜。
「喲!當上秀才老爺了,一點小活也做不了,姊姊指使不動你了。」鳥兒長大要離巢了,孩子養大要離心,心寒呀!
牛青場苦著臉求饒道,「姊姊,我明年要考鄉試,舉人不好考,你就行行好,別再為難我了,長風大哥說,只要我中舉了,不論我考不考得上進士,他都會想辦法舉薦我去當官。」
牛青陽一直想出人頭地,他不願一直靠著姊姊和姊夫,男兒志在四方,他想闖出一番成就給他爹看,讓他爹知道自己軟弱所放棄的兒子能光耀門楣,可牛家沾不上光。
「哎喲!我要有個當官的弟弟了,了不起呀,小不丁點就要戴高帽,你的頭夠大嗎?姊姊幫你量一量。」牛青苗作勢要量弟弟的頭圍,其實是提醒他為官不易,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好,他還小,再磨練磨練幾年,天底下沒有一步登天的事。
「啊!姊,你不要亂揉,我的頭發都被你揉亂了,長風大哥的爹是戶部尚書,他兩個哥哥也在朝廷當大官,還有他姊姊晉位淑貴妃了,他說有他們何家罩著,定能一帆風順。」他也是有靠山的人,不愁官路不順。
牛青苗一听便听出苗頭,笑意微斂。「不要結黨拉派,排隊站位,這天下是皇上的。」
她記得淑妃……不,是淑貴妃,她生育的四皇子,自幼聰敏過人,好讀書,善奕,深得皇上的寵愛,四皇子十來歲了吧,何家有志一同的為他打算,先為他拉攏人才,不動聲色的培養自己人,再在適當的時機將人安插上合適的位置,使其朝中有人,一呼百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