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蠻橫的妻子,何長風的臉色瞬間一變,隨即又談笑風生。「不提掃興的事,我來是跟你說一聲,炸雞店的生意好得翻了,我準備在各地再開個十來間,雞只方面你得供應得上……喂!別用死樣子給我看,有銀子賺還不高興。」
牛青苗哎呀一聲扶著額喊頭痛。「我沒地方養了,你不要再逼我了,我銀子夠用就好。」
他奸笑兩聲,「不用擔心,我在山西、陝西一帶又買下幾座大山,山頭貧瘠,地賤呀,用不到一萬兩。」
「你……你奸商呀!」說得她也想買山種茶葉了,真是太便宜了,這時代的茶太難喝了……啊!不能再想了,不能又要多一樣苦惱,改天種個幾棵自己嘗嘗味就好。
牛青苗沒種成茶山,反倒是唐文鏡十年後擁有若干茶園,他喝到東家大姊親手烘制的茶湯,入口回甘,溫潤不澀口,他每年送了上百斤極品碧螺春、毛尖給吳秋山家,從未間斷。
吳秋山家和唐家數十年交情不斷,直到下一代仍往來密切,以致世世代代為世交,唐家奉吳秋山家為東家,即使那時他們已富可敵國,貴為當朝第一皇商。
「不用多,一年給我三、五千萬只就好,我把山送給你,你還可以種果樹多賺一筆。」他這朋友夠慷慨了吧!
「你……你還三、五千萬只……」牛青苗的眼皮抽了又抽,差點沒把手中的茶杯砸過去。「你要那麼多錢干什麼,也不怕撐死。」
把山收拾了,將山弄個大籬笆圍起來,然後放雞,滿山瘋跑,雞拉屎以雞屎做地肥養上兩年,然後果苗種下去……她說了不想又想了,腦子不由自主的畫出藍圖。
何長風肩一聳。「沒人嫌銀子咬手,而且……那什麼的也很費銀子。」
「那什麼的」明眼人一听就明白,牛青苗恨恨的瞪了一眼,不小心又給了他一條生財之道。「你怎麼不被銀子壓死,賺這種來得慢的,你還不如把本朝的茶葉、綢緞、瓷器等賣到坐大船來的國家,來回一趟夠你賺上幾十萬兩,不,是幾百萬兩銀子,比開炸雞店還有賺頭。」
聞言,他兩眼一亮。「我朝采鎖國政策,不對外通商。」
她沒好氣的一啐,「那就弄幾條海盜船來呀!明著打劫,暗渡陳倉,我把航線圖畫給你,你一年能往返兩回……」一說出口,她懊惱得想把舌頭咬掉,這年頭誰曉得什麼叫航線圖,他們連海的那一邊有什麼都不知道。
「財神婆,拿好你的金元寶,盡避往我腦門砸……咦!那是什麼?」正陷入極度狂喜中的何長風忽見一物飄過眼前,送進牛青苗微張的嘴巴。
「西瓜呀,你別說你沒吃過。」全然事外人似的吳秋山先喂了媳婦一小口切片的西瓜,自個再咬上半顆西瓜。
何長風突然有種想揍人的沖動。「為什麼會有西瓜?你沒瞧見外面飄著初雪嗎?下雪的冬天怎麼會有新鮮的瓜果?!」那是夏天的水果。
「喔!種洞子菜就成了,我媳婦兒嘴饞,她讓我弄個地窖,里面燒著地龍,一進去里頭地是溫的,不凍腳,你想吃香瓜也成,彌桃猴要再等半個月,李子正紅……」吳秋山口氣平常,說得有多簡單似的。
「為什麼我不知道?!」算什麼兄弟!
吳秋山看都沒看他一眼,農閑無事般的喂著妻子。「今年才試種,自個兒家里吃來解饞。」他的言下之意是,你是外人,沒必要事事告知,難不成他家的雞生了幾顆蛋也要如實告知嗎?
「告訴我怎麼做,回去我馬上也弄個十座、八座這樣的地窖。」他家多少人呀,誰不想在冬天吃到現摘的蔬菜和瓜果,多了還能賣錢,價錢一定看俏。
「太遲了,要等到明年,你那地窖弄好,接著先弄好地龍,然後播種,種上一季就熟了。」隨時可吃。
「你……你們等著,我也要吃。」何長風氣呼呼的拉著牛青陽沖出去,自個到園子摘去,吳秋山吃剩的西瓜太犯惡了。
看他風一樣的身影飄出屋子,兩夫妻相視一笑。
「秋山,你後不後悔?」牛青苗越看他越有一股成熟男子的魅力,每每看得她臉紅心跳。
「後悔什麼?」吳秋山一如往昔笑得憨直。
「跟本家的撕破臉,你忍了那麼多年始終當他們是親人,不願兩家成絕路,他們做了再過分的事你也忍得下去。」他願意為家人忍受,受點委屈無所謂,一家人平安就好。
他一頓,目光沉凝的望向兒子可愛的睡臉。「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更重要。」
他還是心慈手軟了一回,只打掉了李文瑤兩顆門牙,並未如何長風所言的送交官府嚴辦,因為她還有個女兒要養,妻子吃過後娘的苦,所以他未把喜鵲送回她爹的家,不想將來又多了個如牛家姊弟一般的可憐孩子,他要的是心安。
「那孩子呢?」那可是她拚著命生下來的一塊肉。
吳秋山輕笑著握住她的手,撫模她因生產過後尚未消瘦下去的豐腴胖肉。「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把他們養大了就放他們往外飛,下半輩子我陪你過,就你、我兩個人。」
「你也不怕走不動,咱們老了要人攙扶。」牛青苗想象著兩人佝僂著背,立在夕陽西下看歸雁的模樣,似乎有點淒涼。
「呵,咱們有銀子,還愁沒人當孝子嗎?多得是人搶著來伺候。」他口氣大得像地主。
她想到了輪椅,笑著和丈夫一提,她說誰先走不動了,另一個人就來推輪椅,一起在日頭底下曬。
「噓!這事不能再讓長風知曉了,不然他又要弄去賺銀子。」一說完,吳秋山哈哈大笑,笑聲大到把兒子給吵醒了。
「咯……咯咯……咯……」胖小子揮著小手,咯咯直笑,露出無牙的牙床,嘴里吐出三顆小泡泡。
夫妻倆見狀,心都化了,一人捉著兒子的一只小小手,感動洋溢在心頭,眼眶不由得濕潤了。
這是他們的骨血,他們的傳承呀!
七年後,湘王起兵造反。
湘王本是太子,但在四皇子黨派的操縱下被廢,被眨為一地藩王,封地為湖廣兩地,是為魚米之鄉。
被廢的他心有不甘,一心要回到京城,他私底下偷招兵買馬,收購糧食,廣向兩地富商收取銀兩,打著清君側,反逆賊的口號想打回去,還聯合了敬王、理王兩兄弟。
這仗足足打了兩年,但是怎麼也打不過四皇子,他似乎有用不完的銀子,一車一車的軍備,一車一車的糧食源源不斷的送來,有點像是貓在逗老鼠似,慢慢打仗,不急。
四皇子不急,但湘王急呀!
這一仗打到皇上駕崩,四皇子一口氣丟出上萬顆威力十足的土彈,一下子轟掉湘王所有的兵馬,凱旋回朝。
棒月,四皇子登基為帝,尊號為昌武帝,年號敬天。
論功行賞,國舅爺封為一等國公,賜國公府邸一座,其父兄皆封候,金銀賞賜更是多不勝數,榮寵一時。
小豆丁牛青陽並未站隊,但誰看不出他是四皇子的人,和大功臣何長風走得非常近,稱兄道弟像一家人,因此在考了兩次中舉後,何長風就走後路給他弄了個六品小闢做。
誰知沒幾年他居然混到戶部尚書這個大缺,接下何長風父親的位置,原尚書大人當了丞相,滿朝文武百官有一大半是皇上的親信,由他親自栽培的人才。
這時的唐文鏡已是皇商,吳秋山夫婦把他們打下的基業全交給他,讓年輕人去沖,他倆開始過起「老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