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拋棄糟糠妻?」
「不,我的妻子是難產而亡,沒有拋棄的說法,是知瑤為了照顧咱爺倆,才把咱爺倆給接到京城里的。」這些說詞是知瑤從許久以前就替她備好,那時知瑤說,不見得會派上用場,但總是有備無患。
多聰明的知瑤,如今不就派上用場了,盡避她壓根不明白這位大人調查她的身家到底是為哪樁。
束兮琰輕點著頭。鐘世珍所言,和他派人在縱花樓里打探得知的消息完全吻合,額上的傷听說就是當初傷到的,他幾乎可以確定鐘世珍不是公孫令。
但就算他不是公孫令,對他而言還是大有用途。
「世珍,本官有個要求,不知道你能不能成全?」
「大人請說。」
「可否讓本官瞧瞧你的右邊肩頭。」
鐘世珍不解地皺起眉,覺得古怪,卻又好像沒有拒絕的好理由,「有何不可。」反正她的袖管很寬,想卷到肩頭也不難。
束兮琰見她大方地露出肩頭——「這是……」
「傷疤,當初我摔下山時,傷到右半邊,所以都是傷痕。」
束兮琰見那傷痕從肩頭往下約莫四五寸長,可見當時的傷勢之重,但這樣更好!「世珍,本官想跟你做一筆交易。」
「交易?」
「本官听說你的兒子病了,正急需八支參。」
鐘世珍神色不變,心底卻起疑。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到底是從誰的口中挖出去的,再者他打探這些事做什麼?
「八支參極為珍貴,古敦境內並無生產,以往都是從西秦購入,依參的優劣從百兩叫價到千兩都有,所以能收藏者要不是王公貴族,就得是富賈權貴。」
「大人的意思是——」
「我這兒有兩支先皇所賜的八支參,如果你要,可以給你。」
鐘世珍想起古大夫確實提過八支參的數量極少,想買也不見得買得到,要是能夠從束兮琰這里得到——「大人希望我做什麼?」
「很簡單的一件事,我只是要你假扮一個人。」
「……嗄?」
「世珍!」
鐘世珍被莫知瑤尖銳的叫喚聲給叫回神,抬眼望去,就見她氣急敗壞地跑來,發上的釵都快倒了。
「知瑤,你跑這麼快做什麼?」
「束大人呢?」莫知瑤不住地看著四周。
「走啦。」
「走了?」莫知瑤錯愕了下,抓著她問︰「他找你做什麼?」
就知道那個姓束的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明明說相約後天……混蛋,今兒個就闖進來,而且還避開耳目直朝廚房而去,這分明是去堵世珍的嘛,要不是阿貴趕緊通報,她連那混蛋跑來了都不曉得!
「沒什麼,就聊些香料,我跟他說連山鎮的香料得要等到秋天才能采收,如果他要的話,得等到那個時候。」
「……就這樣?」
「不然呢?」她好笑反問。
莫知瑤瀲灘水眸轉了圈,不相信束兮琰找鐘世珍純粹是為了香料,可看鐘世珍的表情也不像是騙人的。
所以說……束兮琰和闌示廷同樣都沒認出她來?仔細打量眼前的人,許是生了孩子,目色顯得溫潤許多,相由心生,柔和了她本就俊美的清冷外貌,又也許是額上多了疤,她看起來確實和……
「世珍,原來你在這兒!」
鐘世珍踏出亭外。「霜梅,怎麼了?」
「天衡……吐血了。」
鐘世珍直睇著她,驀地飛步跑過她的身邊。
第七章假冒官員上朝堂(1)
這事對你來說並不難,你也不需要多開口,旁人問你什麼,只管說失了記憶,忘了……
這般好差事,你是個聰明人,該是不會推拒,四更天時,本官會派馬車在縱花樓的角門候著,本官相信你一定會來……
原本她還在猶豫,但是天衡的病況急轉直下,再加上熟知他體質的古大夫為尋八支參而不在城里,找了其它大夫開了藥方,吃了兩帖,雖是不再吐血,但她總覺得他的生命正在一點一滴地流逝。
于是,她做了決定。
「鐘爺。」
開了無人看守的角門,外頭果真有輛馬車,車夫立刻替她開了車門。待她坐妥了,車夫才道︰「小的奉束大人之命,先送鐘爺進首輔府。」
鐘世珍應了聲,靜坐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停下,車夫再度替她開了車門,而門前有另一名護衛正候著,領著她朝主屋大廳的方向而去。
鐘世珍垂眼等候著,一會眼前出現一雙烏頭雲靴,她緩緩抬眼,就見身著官服的束兮琰正笑吟吟地瞧著自個兒。
「本官差人帶你去更衣。」
「大人,是要扮什麼人,還要我先更衣?」鐘世珍低聲問著。
「一個失蹤的人,先更衣吧。」他一彈指,身後的護衛手上捧著一套衣袍和頂冠走來。
「我可以自個兒來。」她接過手。
束兮琰微頷首,吩咐了護衛在門外候著。
鐘世珍被帶至一處廂房,一進房,掃過房里,確定無人後才走到屏風後頭,攤開護衛給的衣袍,驀地愣住。是她的錯覺嗎,怎麼她覺得這衣袍和剛剛束大人穿在身上的極相似,而且這頂冠……不會是官帽吧,他到底是要她假扮誰?
心里隱隱不安,但事已至此,恐怕也不容她回頭,趕緊著了衣,手拿著頂冠走出房外,就見護衛候著。
「讓小的替鐘爺戴上頂冠吧。」
鐘世珍由著他打理,一會在他領路下,回到主屋大廳,正在廳里品茗的束兮琰經人通報,含笑抬眼瞬間,溫煦笑意像是碎了一角,震愕的注視著她。
「……大人?」她應該是沒穿錯,要不這領路的護衛就會順便替她整理了。
仔細比對之下,兩人穿的果真一模一樣,他……不會是要她假扮他吧,她跟他毫無相似之處,就連身高也差了十公分之多。
「鐘世珍,你真是教本王嚇了一跳,你這著官服的模樣簡直就像是他在世一般。」束兮琰將茶盅一擱,徐徐起身。
「大人到底是要我假扮誰?」
「進宮的路上,本官會告訴你。」
「進宮?!」饒是她再從容,也被嚇得一臉錯愕。
爆……皇宮?天啊,她再不濟也知道那不是尋常人走得進去的地方,再者要是在宮里做錯事說錯話,恐怕連自個兒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放心吧,有本官在,絕對會讓你在正午之前回縱花樓。」束兮琰直睇著她半晌,不禁搖頭失笑。「可惜他不在,要不他要是瞧見你……肯定有趣。」
鐘世珍的腦袋像被轟炸過,無心細听他說了什麼,在彌漫薄霧的夜色里,只能跟著他搭著軟轎進宮。
走在通往朝巽殿的夾道上,往朝巽殿望去,只見濃霧里一片黑影浮動,她不禁撇唇冷笑了下,這宮中果真是冤魂密布,看得她頭都暈了。
殿上,宮燈燦亮,文武百官早已列席,就在她跟著束兮琰踏上殿上紅氈,她听見了此起彼落的抽氣聲,一道道灼熱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殿上呈現吊詭的靜寂,直到束兮琰領著她走到文官首列,拉著她回頭,回視百官。
武官第一列的男人怔忡了下,隨即向前一步。
鐘世珍看向那個男人,男人高大俊挺,一雙漆黑深邃的凌厲大眼直瞅著她。
兩人隔著幾步距離對視,不知怎地,這一瞬間竟教她有些恍惚,尤其是看著殿上這兩列的文武百官,她有種近乎記憶重迭的感覺,彷佛她曾經站在這,腦袋里存在著不屬于她的記憶,教她莫名心慌。
「眾卿,公孫令回朝了。」束兮琰滿意地看著文武百官一臉見鬼的震愕神情。
他一開口,瞬間解除殿上的靜默,百官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一張張臉上布滿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信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