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比不上別人的,就算我什麼也沒有……轉載或轉售,謝謝你的支持與配合)但今天看見那位周小姐,讓我明白,原來世間的女人也是有分粗糙跟精細的。跟她一比,我才知道我是粗糙的。」
「這令你自卑嗎?」他微挑眉,心底是不相信的。
「不是自卑,就是……有點不甘心。然後,有點替你可惜,明明你可以娶一個好看的女人的。」能吃上大白米,誰還會想朝嘴里塞糟糠?
「我覺得你好看,比她好看。」
「嗤。」她齜牙噓他。
他摟著她的身子輕輕搖了搖,正經道︰「你別不信,我也不是哄你。你要知道,一個人再怎麼千好萬好,也抵不過心頭好。而心頭好這玩意兒,沒有標準,就是自個兒愛了就好,與其他人的觀感無關。」
這個男人說肉麻話的功力又進階了,她總是很容易就被他說得暈呼呼地,為著這些肉麻話,都能暗自傻笑好幾天,整顆心都甜得像是用糖做的……
雖然腦袋再度被他的肉麻話給說暈了,但她可不想讓他知道,省得他太得意!所以她努力抓住一點理智,將話說完——
「還有,我擔心,你要怎麼對你的大將軍交代?你不肯娶他指給你的女人,既是落了他的臉面,也是駁了他提攜你的好意。你是他的下屬,他也無須整你,只要不用你,你的前途可就完了。」
她這樣擔心他,哪里知道他听完後,竟只是聳聳肩,說道︰「這事兒大將軍不佔理,所以不會太過為難我。再者,以目前的情勢來看,大將軍也舍不得不用我,畢竟有過過命交情的親信就那麼幾個。我早年就說過,家里給訂了親的,大將軍知道後,就沒再提過要給我安排婚事。不過倒是通房之類的,以前他也沒少提過要分幾個女人給我——唔!」他低聲痛呼,連忙將不知何時爬到他腰側、夾鉗著他一把軟肉以圓圈狀轉動的小手給抓牢在手中。
「分幾個女人給你,嗯?」她皮笑肉不笑地問。
秦勉火速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的事全不瞞你,我說到做到!以前每打下一座城池,都會有慶功宴,算是那些城池里的富豪們的投誠。吃肉喝酒分贓之外,當然還會有無數女人供應,長得比較平頭整臉的——也就是你看了會說美女的那種女人,就是宴會場上將領的戰利品。大將軍麾下的將領都會分到幾個,但我從來沒要!真的。」
「沒要啊?那可不是虧了?」
「所以我跟大將軍說換別的,金銀古董字畫什麼都成,別教我虧了就好。」明明上一刻還打定主意修理他的,卻還是被他逗笑了。
「那位大將軍听了不氣壞了?」
「氣著氣著也就習慣了。反正他知道給我女人不如給我財寶實際。同僚都知道我是個重財大于重色的。我曾對大將軍說過,把力氣花在不相干的女人身上,就像拿自家的牛去幫外人耕地,既虧損了自己,又得不到收成,簡直蠢透了。那時大將軍被氣樂了,揍了我一拳之後,叫人送來一箱書,叫我把省下來的力氣都用來多看一點聖賢書,沾點文氣,別老是滿口上不了台面的渾話給他丟臉。」
錢香福笑不可抑,一只手還控制不住地槌他。
「你那位大將軍是高門世家出身,一定覺得你粗俗透了!所以想要你多讀點書,就算沾不了多少文氣,至少也要學著說話別那麼粗俗。」
「我是武夫,不需要文雅。」他輕拍她的背,幫她平復氣息。「我們夫妻倒是可以努力看看,把家族振興起來,或許子孫後代就有機會養出一點文雅氣。至于我們這兩個草莽,就不必想太多了。」
「就怕還沒養出文雅,就都變成了紈褲了。俗話不是說富不過三代嗎?歷來不肖子孫總是比成材的多。」
「後代子孫怎樣,我管不著。他們願意光宗耀祖或敗壞家業都隨他們去,咱就管著自己的兒子女兒就好,把他們養大了,給他們成家了,就放手不管了,過我們自己的日子。」
他隨口說出的話,就像在承諾一個美夢,家庭、子女、未來……
她又忍不住傻笑了,小聲問︰「只管兒子女兒,不管孫子嗎?」
「孫子自有他們老子娘管,關我們什麼事?我們忙著呢!」他撇嘴。
「等你活到有孫子時,大概就不當兵了,有啥好忙的?」她不以為然。
秦勉將她的臉從頸邊抬起來,就著星光看她,低聲道︰「等到我們有孫子時,國朝必定已是盛世繁景。盛世應該是怎樣的你知道嗎?那應該是︰每座山包上都如這里一樣長著綠樹、開著野花每塊田地里都長滿莊稼;路邊再沒有餓殍與白骨;所有的屋舍都修整完好、都住了人;流匪都變回良民,不肯變良民的,只能被驅趕到無人深山去窩著,然後等著被朝廷消滅;或許不是人人都能吃飽穿暖,但至少,再不會有人去吃人肉或者吃觀音土。禮教、法度、道德都被撿起來,重新奉為圭臬,所有人都過上了比現在更好的日子。」
「我從沒想過這樣的日子有多不好。」他描述的盛世,令她不由自主地興起一些期待,但也實際地道︰「我唯一知道的好日子,就是日日能吃飽。所以你說的盛世,我听起來覺得很好,但也真的不懂。」
秦勉雙手捧住她的臉頰,低下自己的臉,以鼻尖輕輕觸撫著她的鼻尖。道︰「那就用最簡單的話來說吧!盛世就是︰讓人從畜牲圈里走出來,重新變回人。」
「……嗯,我懂了。」她有點無言地看著他。上一刻還說得人熱血沸騰的,覺得他全身都在發光,就快要讓人忍不住膜拜下去,下一刻立馬變回簡單粗暴的原樣了。
「懂了就好。」他點點頭,很是嘉許。然後道︰「等我們老了,就該放下所有瑣事,好好把這盛世繁景給看個夠。去看看這好山好水好人,吃好用好過得好,苦勞了一生,晚年總該善待自己。你說,對吧?」
「對。」她點頭,雙眼亮晶晶地,如同天上的星子一樣迷人。
「所以管好兒子女兒就可以了,不用管孫子。人不該活成這樣,子女是父母的責任,不是祖父祖母的責任。我們好好活個夠,沒死在亂世的苦難里,就在盛世里好好把福享個夠。」
「一起嗎?」
「當然一起!甭身一人多淒涼,就算每天吃山珍海味也沒意思不是?」
「嗯,是的。」她點頭,又點頭,覺得他說得再對也沒有了。
其實她想說無須吃什麼山珍海味的,只要有他陪著,不必吃飯,光听他日日說這些迷人的肉麻話,她便覺得能飽月復了!在遇見秦勉以前,她肯定是絕對不會有這樣傻呼呼的想法的,但在他面前,她好像怎樣都可以,可以軟弱、可以傻、可以半點腦子都不動。
「我——」才啟唇說一個字,突然斷掉,「啪」地一聲,一巴掌精準拍中正在他手腕上吸血的一只大蚊子!
然後,所有的甜蜜氛圍都被這只蚊子給消滅得一干二淨。沉浸在兩人世界的人,終于再也不能無視周遭嗡嗡亂叫的蚊子大軍。
「蚊子真多。」秦勉面無表情地道。
「所以,開始認真找淨香草或艾草吧。」錢香福點頭。
是了,除了消食之外,他們最大的任務是幫這些睡在庵堂外的軍漢們找可以燻蚊的草。
所以,現在,找吧。
淨檀庵只收女客,不提供男客掛單過夜,所以秦勉等人只能在庵外找個背風的地方席地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