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的兩世妻 第8頁

「送我去哪里?」她不解。

「新的宰相府。」

「爹爹又要搬新家?可我听說國庫空虛,連前方戰士的軍餉都發不出來……」

她並不贊成過度奢靡。

「你也听說?沒錯,的確是這樣。」宇文驥諷笑。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搬新家,把銀子拿到軍營是用不是更好?」

哼!一個作惡多端的國之大蠹,居然有個心系百姓的女兒,算不算天大諷刺?

「你以為宰相府里住的新宰相是誰?」他目光鋒利,刺得她無處躲避。從今天起,大燕國將要變天。

「你的意思是,爹爹不當宰相了?」

「沒錯,我便是大燕國的新宰相,宇文驥。李溫恪的所有財產將要沒入公庫,相不相信,李家的私庫可比國庫要富裕的多。」

他走近湊近她,欣賞她的驚慌失措。

他怎會變成了宇文驥?他不是阿觀嗎?財產沒入了公庫,那不是……「那不是抄家?」不由自主地,她踉蹌幾步,避開他惡毒的眼光,直到背脊靠上梅花樹干。

「沒錯,但你少說了兩個字,正確的說法是——抄家滅族。」

李若予的雙眼倏地瞪大,心髒在胸口死命躍跳。抄家滅族?難道成就事業不是他的目的,他的最終目的是……「那、那是你……」

「沒錯,是我的計劃。」

他殘忍地將答案揭曉,刻意忽略她眼底的悲慟。

計劃?從他入府那日開始的嗎?

天,是她養虎為患,害了爹爹,是她親手把爹爹推入萬劫不復境地!她的心像結了冰的湖面,那個重錘狠狠砸上,冰碎了,一道道震天動地的裂縫把她的世界弄得支離破碎。

「為什麼?」

「你不清楚李溫恪是千古惡人?」宇文驥邪惡地一挑眉。

「不,爹不是壞人,也許他做錯過一些事,但越居上位就越難周全啊,他盡力了,只是沒辦法事事讓人滿意。」她急急替父親解釋。

「我還是高估了你,還以為你是個明白你是非之人,原來不過爾爾。」他抬高下顎,擺明了鄙夷不屑與濃濃的惡意。

「我不懂。」她搖頭。

「你不是被潑過粥?」

「在朝為官,多少會得罪少數人。」

「少數人?你是演戲還是天真?他得罪的是全天下、是整個大燕!為什麼國庫空虛?因為那些軍餉全落入李溫恪的囊袋里;為什麼民怨載道?因為皇帝昏庸、惡官當道,而那些奸吏都是你父親一手扶植出來的;為什麼百姓流離失所?因為苛政猛于虎,不必懷疑,苛政是出自誰的手。你來說說,李溫恪懊不該死?」

宇文驥迫近她,她的背後是梅樹,無處可躲。

「說啊,他該不該死!」他大吼,吼盡了多年怨氣。

「你說的那個人是我的爹爹,是你的救命恩人吶!」李若予揚聲大喊,眨眼,兩顆晶瑩淚珠滑落。

「恩人?哈哈!」他笑得詭譎,抓起她的手腕一寸寸施力,捏的她腕間咯咯作響。

「你的爹爹生怕我爹爹妨礙他把持朝政,誅殺我宇文家三百七十四人,他是我的恩人?他勾結靜妃毒害皇子、專擅後宮,軟禁我的姨母與表弟,他是我的恩人?為斬草除根,他派人上武當,毀我同門師兄弟、殺我師父、師叔七十余人,他是我的恩人?」

剎那間,一念洞明,萬念俱灰。

她懂了,原來李家于他並非有恩,而是有仇,深刻、無解的不共戴天之仇,原來從救起他那天起,復仇計劃便開始運轉,難怪他看她的目光總是復雜,難怪她做再多也等不到他的溫情回應,他們是仇人啊!

虧她兀自掙扎許久,一直以來她不過是枚棋子,保他過江殺帥的棋子。

「真要討論恩人兩字嗎?好,李若予,你給我听清楚,我才是你的恩人,因為我娶了你,你不在滅族名單里,當完宰相千金,再成為宰相夫人,你該不該親口對我道一聲謝謝?」

說著,他一把扯掉身上的香囊,恨恨地拽在地上,頭也不回離去。

心彷佛被利爪狠狠地撓著、撕拉著,一下一下抽搐的疼痛,淚水潸然滑落,她用力抓住自己的衣襟,哭得梗咽不能言語。

她萬劫不復了。

她親手把爹爹推上斷頭台,一個愛她寵她惜她的親人。

她終于懂得厲叔叔為什麼要對她說︰「別以為善良不會害人。」

那時,她以為厲叔叔指的是她想救不了小鳥,卻害采鴛差點受傷,沒想到,不只那一件,而是事事樁樁件件。

誰說善良不會害人?她不就害了親生爹爹;誰說善良不會害人?那些潑粥人的惡毒眼神已然解釋了一切;誰說善良不會害人……是她既蠢又笨,把事情看得太單純。

第2章(2)

前宰相李溫恪以貪污、圈地、誣害忠良等十五大罪狀,推出午門斬首示眾。

樹倒猢猻散,李溫恪旗下百名官員殺的殺、流放的流放、辭官的辭官,恢復本名的宇文驥雷厲風行,用最殘酷的方式對付那些當朝貪官。

雖然百姓拍手叫好,但近百日里,日日有官員被斬,那些曾經壓榨百姓、魚肉鄉民的狗官,一個個被繩子綁著,拖在奔馳的馬匹後頭,鮮血淋灕,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淒厲的喊叫聲讓人心生驚懼。

朝廷上下人心惶惶,誰都不曉得什麼時候會輪到自己,有人企圖一狀告到皇帝那里,但以前有李溫恪,現在有宇文驥,誰都見不到皇帝的面。

二月,朝廷傳出消息,皇帝駕崩,由皇三子趙鐸繼位。

這下子,那些還未被逮的貪官狗急跳牆,知道自己再也躲不了,于是,有些大膽、欲放手一搏的,開始買通殺手刺殺宇文驥,因此不管走到哪邊,他身邊總是跟著一隊御林軍。

現在,舉國上下沒有人認不得新任宰相宇文驥了。

罡風四起,飛雪如鵝毛飄落,下雪的日子天黑得早,漫天皆是昏暗的黃與灰交錯,李若予斜倚在窗邊,伸手接下漫天飛雪,晶瑩剔透的雪花在她手底緩慢融化,冰寒滲進掌心,刺入骨肉。

搬進新的宰相府後,采鴛順理成章成為府里的女主人,支配下人、掌理家務,府里大大小小全由她調度,而她李若予不過是個外人,盡避仍掛著相爺夫人之名。

她不介意所有事情了,因為沒心思、沒力氣,僅剩的一點力氣,她不想用來恨誰,她拿出所剩不多的珠寶變賣,繼續施粥。

采鴛進屋,冷漠地看著李若予,心底萬般滋味。

那年,她也是個千金嬌嬌女,雖是寄養在宇文家,但也是被寵著慣著,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女娃兒,她一心一意盼著自己看看長大,與她的二哥哥結為連理。

可是李溫恪摧折了她的美夢,宇文家被抄滅,她被拐賣到煙花柳巷,當她被阿驥救出來時,已是殘花敗柳之身。

是她害的!采鴛無法不恨她,即使跟在李若予身邊多年,一清二楚她是個寬厚善良的好女人。

她不明白,為什麼阿驥要把李若予帶回宰相府?就算不把她送進府衙大監,也可以給她一筆銀子,從此恩斷義絕啊,現下,李若予來到這里,霸住夫人位置,而她什麼都不是。

新仇加上舊恨,采鴛日日詛咒,也詛咒不了她從此消失不見。

「你打算就這樣繼續下去?」她冷聲問。

李若予抬眼,自嘲似地問︰「不然,我還能怎樣?」

「你以為這樣就能讓阿驥回心轉意,重新認識你、愛上你?」

搖搖頭,她不敢想。企圖等他回心轉意,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就算傷心,也總是存了那麼一點想望、盼望,想著再努力些吧,說不準會讓自己變得更可愛,說不準阿觀眼底除了采鴛,會多個李若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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