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夫 第9頁

一根金色的雙股發釵。

那是他在夜探北陵大營時,從她的頭上悄悄取下的。那時候只是一時興起的玩笑,後來救下她時忘了還她。再後來,釵在,人去。釵與人,竟再也配不成雙了。

拿起那支釵,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東野蘭曾寫過的一闋詞——

莫笑狂人,虛名休。

縱龍潛入海,風御輕舟。

世上千般事,抵不過,浮雲過眼,散與收。恨天地孤獨,一人耳,無雙無儔。他抓過桌上的一張白紙,順手用毛筆寫下了這闕詞,最後寫下︰秋末錄《蘭心詩韻》舊作,聊以抒懷。

然後推筆而起,離開玉龍殿。

此時已經是子夜時分。

當所有的太監宮女都隨著他的離開而撤去之後,忽然間,從陰暗的帷簾後走出一個黑色人影。

一身黑衣,黑紗蒙面,只露出一雙明眸,幽然閃爍。

那人拿起桌上的這張紙,就著桌上將要熄滅的一點燭火看了一遍,又拿起桌上那根金釵,然後怔住……

第4章

在與北陵的情勢不明之前,東野鴻對周邊的西涼和南黎分別采取了施壓和懷柔的政策。一方面,他讓近來一直表示要臣服東野的西涼必須對自己的「忠誠之心」做出承諾;另一方面,又修書與南黎,希望東野的王子能娶南黎的公主為妻。

終于,他逼得西涼被迫在進貢的時候,將一位王子送到東野做人質。而這位王子的到來,反而讓他不安起來。

西涼什麼人不送,偏偏送了一位和他一樣具有異能的王子過來。那個叫水無涯的西涼三王子,可以操控水,而東野正是山水環繞的國家,倘若這個水無涯發起狠來,讓海水涌上東野都城,那還了得!

思來想去,他終于想出一計——讓風羽公主東野凝看住水無涯。相似的年紀,相似的身世,或許他們可以談得來,從而彼此牽制。當東野凝心不甘情不願地領命而去時,看著她的背影,東野鴻頗有些得意地笑了。

重新坐回桌案後時,他才低下頭,正要將還沒寫完的批閱寫完,目光卻忽然被眼前的一件東西引住了——

他陡然喊了一聲,「來人!」

殿外奉命值守的太監急忙跑了進來,跪倒在地道︰「陛下,有什麼事嗎?」

他陰沉著臉說︰「朕不是說過,桌上的東西一件都不許動嗎?」

太監嚇得瑟瑟發抖。「奴才什麼都沒動過。」

「那這根金釵到底是誰動的?難道是朕嗎?」他指著桌子的金釵,震怒不已。

那根金釵自他從戰場上帶回來之後,就特意命人做了個小架子,架在桌案之上。每天他看到那根金釵,就想起關于那女人的一切。金釵的位置,擺放的角度,他再熟稔不過。但是,此時此刻,他發現金釵竟然比平時偏了兩寸。

太監滿臉的惶恐和疑惑,一個勁兒地叩頭,「奴才真的不知道。要不奴才去問問昨夜殿內值守的人,也許是他們動的。」東野鴻一擺手,懶得再听他唆。這時,再細細端詳桌上的東西,他才發現除了金釵之外,還少了一件東西——他昨夜抄錄的那闕詞。

他驟然冷靜下來,沒有再妄動肝火。因為他心里明白,太監宮女再大膽,也不敢私自拿走他御筆書寫的東西。那到底是誰動了金釵,又拿走了他寫的詞?動這些東西,對于那個人來說有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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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深夜,他在玉龍殿伏案熟睡。殿內的燭火因為窗外打進的風而忽明忽暗,太監宮女照例在殿外,昏昏欲睡。

他的手掌下有張紙,墨跡揮灑,剛剛寫成。

當風終于打滅了燭火,殿內陷入一片漆黑的時候,那道詭異的黑影,再度無聲無息地出現。走到東野鴻的背後,停住片刻,像是在聆听他的呼吸,又像是在審視他的睡容。

良久,那人忍不住伸手模到他手掌下的那張紙,輕輕拽了拽,發現他的手掌壓得緊,怕驚動了他,不敢使勁。猶豫再三,終于那人再伸出一只手,想將他的手腕抬起。

就在此時,原本還在熟睡的東野鴻忽然直起身,右手手腕一翻,已將對方的手緊緊抓住,拽倒在桌上,另一只手快速地扣住對方的咽喉。外面半睡半醒的太監听到殿內有動靜,急忙跑進來看,雖然漆黑的屋子里什麼也看不清,但依然把太監嚇得半死,正要大聲喊叫,卻被東野鴻冷冷喝令住,「出去!沒有朕的命令,不許進來!」

不明所以的太監,只好跌跌撞撞地又退出去。

東野鴻幽幽一笑,「終于出現了,嗯?再不來的話,也許朕真的會睡著。」

「你使詐。」黑衣人咬牙切齒。

「這不是妳慣用的招數嗎?」他一旦笑起來,就會笑得很得意。「只是朕沒想到妳真的會在這里現身。這次來,是要說那個秘密給朕听嗎?」

「什麼秘密?」

「關于妳的臉。」他將她一下子拉起來,反剪她的雙手在她身後,騰出的另外一只手,揪著裹在她臉上的黑紗,「這樣的夜色里,妳穿成這樣,怎麼看清路?」

「住手!」她怒道,「你忘了我的警告嗎?」

「沒忘。但是妳突然逃跑,實在是氣到朕,難道不該給些補償?」他扯掉了面紗,果然她還戴著那個面具,清幽的色澤,帶著冷冷的氣息。

「東野鴻,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突然來找你嗎?」她試圖找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

「當然想知道,不過眼下,朕關注的不是這件事。」他驀地吻住她的唇。

還是那麼柔軟,和記憶中的味道一模一樣,惟一不同的,是這次她的反應沒有上次那麼激烈的抗拒。

「朕在想,或許妳是來做朕的女人?」他戲譫地俯視著她,將她眼中的慌亂盡收心底。

「我來找你說正事,你卻這麼不正經!」她掙扎著,終于將他推開。

「正事?關于東野和北陵的國家大事?」

她眼中帶著一絲憤怒。「最近有人四處制造謠言,說……北陵女皇親口向你求婚——這是不是你設計的?」

他坐在龍椅中,詭笑著問︰「妳代表誰來質問朕?北陵女皇嗎?」

她的瞳眸閃爍。「如果我說我是,你信還是不信?」

他笑得更淡。「北陵女皇?她的手信在哪里?妳若是她的正使,怎麼不堂堂正正地來見朕?朕的確不信,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妳是女皇本人。」他明顯感覺到她渾身輕顫了下。

「你……真能胡思亂想。」她想嘲諷地笑他,但是這笑听起來太假。

「是啊,朕想妳也不應該是女皇本人。因為身為一國之君的她,絕不敢以身冒險。」他雙臂抱胸,「至于說胡思亂想,誰說那種謠言就一定是朕派人制造的?妳有何憑證?」

她深吸一口氣,「好,這件事暫時可以放下不談。但關于函谷關,東野能否讓步?為了這樁公案,兩國已經拖延太久了。你不覺得這樣拖下去,對兩國都沒有好處嗎?西涼和南黎都在關注我們的進展,伺機而動。」

「這樣的國家大事似乎不該是妳這個『小女子』關注的吧?」他故意用話激她,「即使妳可以帶軍打仗,但是說到政治,妳是外行。」

「你怎知我是外行?」她怒道︰「你若是端著這樣高高在上的架子,讓我怎麼和你談正事?」

「朕本來就不想和妳說這樣的正事,朕關心的只有一件事。」他倏地欺身靠近,盯著她的眼,「做朕的女人如何?也許妳嫁過來,朕可以放北陵一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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