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恩是個坑 第7頁

她來到這兒是有任務在身,並沒想過會過上另一種人生。再說,若她還是個待字閨中的閨女那還好辦,可偏偏安智熙已是人婦,她才穿越而來就得照單全收,還得負起傳宗接代的重責大任……喔不,她真的辦不到。

不管他是什麼潘安在世,她都沒辦法跟一個如此生分的男人過上夫妻生活。更何況,他先前明明因著安智熙的娘家跟她的出身對她十分防備及淡漠,就算在安智熙懷上孩子時,他也只比往日多關心幾句,壓根兒不上心,為何現在會……是誰跟他說了什麼?還是他良心發現?

對了,寧和號走水該不是跟海上流寇有什麼關聯吧?那麼他突然關心她,是因為有求于安家嗎?

不知怎地,她忽地為安智熙抱起不平。

「我嫁來兩年,你現在才想著待我好?」她直視著他,神情冷肅。

瞧著她那副「我不稀罕」的表情,梅意嗣心頭一震。看來,她是不領情。可她不是跟承嗣說看著看著,也就喜歡了他?若她心里是喜歡他的,那麼應該樂見他如今想待她好的改變呀!莫非,她那句話是誆承嗣的?

「看來,你是不樂意我待你好?」他將調羹擱回藥盅里,眼神如冰似的冷冽。

「兩年來,我們頂多算是相安無事的夫妻,卻不是相親相愛的眷侶。」她不像原主或是這時代的女子,礙著禮教傳統便將滿副心事及委屈全塞在心里,她有什麼就要說什麼,免得憋出一身的病。

「我們兩家是因著什麼而成的姻親,不用我說,你心里也明白。」她直視著他的眼楮,盡避他的臉色已十分難看。

「很多事很多話,我不想再擱在心里,今天就一次把它說分明吧。」她續道︰「你對我安家多所提防警戒,從來都不交心,你我雖有夫妻名實,卻也是為了維持表面上的和平,就跟你的名字一樣——沒、意、思。」

她真佩服自己,居然信手捻來隨口就說出這相關語。

第二章  我現在不喜歡你了(2)

听見她這番話,梅意嗣登時瞪大了眼楮,驚疑、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雖然她是個性情縱放不羈的江湖女子,可過往兩年雙方都有著不道破的默契,誰也沒把心里話說出口。

可今天她卻……他該感到懊惱,甚至該有點生氣,但不知怎地,他竟沒有。

梅意嗣直視著她也正直視著自己的雙眼,她那一雙過往看起來機靈狡黠的黑眸,如今竟澄淨通透。

「方才母親對我說,你這一劫傷的不只是身子,還有心。」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但現在看來,你還傷腦了。」

他這意思是說她瘋了?對,她突然跟他說這些話,是夠讓他驚嚇得掉下巴。

「經歷此劫,我只是突然想通了、明白了很多事。」她直視著他的眼楮,率真無畏,「人生苦短,生命無常,我這次難產險些連命都沒了……躺著這幾天,我思前想後,覺得自己不想再隱忍委屈。」

听著,他竟忍俊不住地嗤笑一記,「隱忍?委屈?」他從鼻子里哼出氣息,不以為然,「梅家縱你由你,你何時隱忍?何時委屈了?」

「想說不能說,便是隱忍。想說不敢說,便是委屈。」她理直氣壯地回答,「我出嫁前可也是阿爹兄長捧在掌心上的一顆明珠,原也想著能被寵愛憐惜,可你對我只有相敬如賓,從沒半點真心實意,試問,我不委屈嗎?」

他不溫不火,兩只如熾的眸子直射向她,「那你對我可有半點真心實意?」

「有。」她毫不猶豫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他陡地一震,驚疑地望著她。

她清楚地知道原主對他的感情,原主對他是有情意的,如今,她得幫原主說出那不被知曉憐惜的一片真心。

「雖是奉阿爹兄長之命嫁進梅家,可見著你的時候,我也曾期待著你我能夫妻和美,舉案齊眉,可你敬著我也冷著我,我這心火再如何的熱,也終于是滅了。」

听見她這番話,他頓時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他緩了緩神,輕吐一口氣,「你這話的意思是……你曾經喜歡我,但現在不了?」

「是。」她回答得爽快干脆。

以她這二十一世紀女人的思維來看,他其實就是個混蛋呀!既然不愛,為何娶她?既然娶了?為何不好好去愛?

一個十七歲姑娘嫁了她,往後的人生就要這麼耗在他梅家嗎?雖說一開始也都是各有盤算,但夫妻一場,總也不至于寡情薄幸。

可自她重生在安智熙身上後,她在他眼里看不見一絲的憐惜,反觀原主可是為了生下他的孩子,把命都攤上了呀。

「你說我冷淡,你呢?嫁進梅家後,你依然故我,壓根兒沒點大戶人家太太的作派,若你喜歡我,想要婚姻美滿,難道不該做出改變嗎?」

「你哪里知道我沒改?」

「你在家坐不住,經常外出,甚至出入酒肆惹來非議,這叫改?」

「我出去怎麼了?我做了什麼雞鳴狗盜的壞事嗎?我出入酒肆也是跟著兄長,又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的外男。」

「你!」

「再說,為了不讓二房三房隔三差五就來念經,我還換了男裝。」

「什……」她還越說越有理了?

「還有,懷上孩子後,我以水代酒,也不吃辣了,我哪里不是改了?」

「……」懷孕後,她不吃辣不喝酒?這事……他不知道。

「總而言之,既然你我無愛又不能分開,那麼從今以後便各過各的生活,圖個清靜自在。」

他心頭微撼。各過各的生活?她這話是指……

「我沒了孩子、傷了身子,可說是身心受創,之後,我們分房吧。」她說。

「太太!」這時,一直在門外听著的房嬤嬤突然大叫一聲——

主子的事,房嬤嬤這樣的身分本是沒有資格說話的,可她是安智熙的女乃娘,是看著她長大的,眼見著她越說越不像話,房嬤嬤真是忍不住了。

她沖到繡屏後,急道︰「爺,太太她剛歷死劫,這腦袋還混沌得很,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呀!」

「房嬤嬤,我的腦袋從沒像今天這麼清醒過。」安智熙氣定神閑,一點都沒後悔自己說出這些話。

她現在說的這些話,不僅僅是為死去的原主出氣,也是為了自己。

她才不做這憋屈的梅家太太呢!這麼活著,她還沒能找到李慧娘的兒子,自己就得先病了。

在梅家所有人眼里,她這回是鬼門關前走了一圈,想必也沒人能因為這事為難她。為了往後的日子能清靜無擾,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梅意嗣面上覷不見任何的情緒,只是瞪著兩只黑眸直勾勾地看著她。

「爺,別、別跟太太置氣,她許是傷心過度,說瘋話了。」

「房嬤嬤,我沒瘋,但再繼續過著這種虛偽的生活,我就真要瘋了。」她說。

「哼哼。」突然,梅意嗣低低哼笑兩聲,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由你,日後就分房吧。」說完,他將藥盅往桌上一放,發出教房嬤嬤心緊了一下的聲響。

「爺……」房嬤嬤還想把場面緩回來,可梅意嗣寒著臉,頭也不回地離去。

步出屋外,梅意嗣快步地走出他跟安智熙的院子——馨安居。

一出馨安居,他停下腳步,望著滿園花草扶疏。怪了,他居然一點都不憤怒,反倒有一種……解月兌了、開闊了、豁朗了的感覺。

往日里,他同她互相猜忌著對方的心思,誰都不戳破,當然也談不上真心。可如今,她將那厚厚的一層浮油刮除,剩下的是那清新澄透的雞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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