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一定,直視著她,「我餓了。」
她恍然大悟,「喔,我著人去備膳。」
「你得喂我。」他說。
「欸?」她秀眉一擰,「你沒手?」
他抬起裹著紗布的兩只手,笑了笑。
她嘆了一氣,故作無奈,「好吧,誰教我欠了你。」
嘴巴雖這麼說,可不知怎地,她竟滿心愉悅及歡喜。
她想,她真的是被他撩中了。
沛澤居,西廂房里。
羅玉梅看著梅承嗣兩只手掌被戒尺打得皮都開了,眼淚撲敕撲敕地直落。
不管她如何小心地處理他的傷,他都疼得桂哇叫。
「唉呀呀……疼。」
「忍著點,承兒。」羅玉梅一邊哄著他,一邊悉心地用清水拭淨他掌上的傷口。
「好疼……父親真是發狠的打了。」梅承嗣一臉委屈,「玉嗣哥哥肯定不會這樣抽學恆的。」
羅玉梅抬起淚濕的臉看著他,眼底有憐也有氣,「你真是……什麼不學,居然學人家放印子錢?」
「我、我也沒想到會出人命呀。」想到有人因還不了債而上吊尋短,梅承嗣心里是難過且歉疚的。
「承爺,」石嬤嬤在一旁問著,「你是怎麼跟二房的學恆少爺一起放印子錢的?」
梅承嗣一五一十地道來,「大概三個多月前吧,學恆就說他有賺錢的門路,問我要不要入伙,我想我身邊攢了一些錢,我又不懂得生財,不如入伙賺點利頭……」
「難道你不知道他放印子錢?」羅玉梅問。
「知道呀。」梅承嗣天真地說︰「學恆說他放的是微利,不礙事。」
羅玉梅听著,忍不住輕斥,「你真是糊涂……」
「嫂嫂說他們安家從前也放過印子錢,收益穩定,也不會出什麼亂子,所以我就……」
「難道是她慫恿攛掇你去放印子錢?」石嬤嬤激動且帶著憤怒地道。
梅承嗣立刻否認,「沒的事,嫂嫂沒慫恿我做什麼。」
「承爺,你不必替她掩罪是非,她安家是什麼出身,難道老奴還不清楚?」石嬤嬤說得咬牙切齒,「居然還騙了咱夫人,跑到蕃坊那種地方做些見不得光的事!」
「石嬤嬤。」羅玉梅神情一凝,制止了她的放肆。
石嬤嬤憤慨,「老奴有說錯什麼嗎?要不是她對承爺有了壞影響,承爺又怎麼會糊里糊涂地跟著學恆少爺去放印子錢,還落得老爺一頓打罵,把他說得一文不值……」
說著,石嬤嬤氣哭了。
見狀,梅承嗣忘了疼,一邊急著安慰石嬤嬤,一邊又忙著幫嫂嫂說話,「石嬤嬤,你別哭,沒事的,父親只是一時在氣頭上才會說那些話,過兩日便也忘了……至于嫂嫂,她真的沒慫恿我去做什麼,一切都是我自己決定的……與他無關。」
「承爺,你、你真是太天真,太善良了……」石嬤嬤噙著淚水,眼底滿是憤恨,「你拿他們當親人、當家人,可他們……」
「石嬤嬤。」羅玉海沉聲道︰「你真是越說越過分了。」
迎上她嚴厲的眸子,石嬤嬤不情不願的閉了嘴,她抹著淚水,嘴里咕噥著,「老婆子我絕對不會讓承爺吃虧的……」
羅玉梅沒再說話,只是悉心地將梅承嗣的傷口處理好,抹了藥再纏上紗布。
這時,外頭有人來報,「夫人,馨安居的寶兒求見,說是太太讓她拿安家特制的金瘡藥來給承爺用。」
一听寶兒拿著安家的金瘡藥來,原本五官糾結得跟包子似的梅承嗣瞪大了眼晴,歡天喜地道說︰「是嗎?快讓寶兒進來吧。」
「別。」羅玉梅淡淡地說了句,「收下,然後讓她回去赴命吧。」
「是。」門外的人答應一聲。
石嬤嬤滿臉的憤恨難消,像是要說什麼,但又讓羅玉梅的眼神給堵了回去。
不一會兒,婢女將金瘡藥拿了進來並交到羅玉梅手上。
梅承嗣看著,咧嘴笑笑,天真無邪,「石嬤嬤,你瞧,嫂嫂可是疼我的。」
石嬤嬤老臉一沉,霍地站起,旋身便走了出去。
羅玉梅看著她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心有千結。
第六章 我們從頭來過吧(1)
稍晚,平安來到西廂房外求見,進了屋,他站在繡屏外,怯怯地說著,「太太,爺他要沐浴,卻不讓奴才幫忙,是不是可以……」
「他手纏著紗布踫不得水,干麼不讓你幫忙?」她問。
「爺說他可以自己來,可是……」平安語帶商量及央求,「太太,你去幫幫他吧?」
「嗄?」听著,安智熙忍不住從內室沖了出來,「他這麼大的人了,還要我幫他洗澡?」
平安一臉無奈,「太太若不願意,那奴才也沒辦法,只是爺他傷了手,要是又踫水,那……」
「我剛才已經伺候他吃飯了,現在還想我幫他洗澡?我是在照顧沒有生活自理能力的老爺爺嗎?我現在還得先預習如何照顧失能老人呀?以後我還……」她突然發現自己竟連珠炮般的抱怨,盡說些他們不太懂的話。
此刻,平安、寶兒跟春月都瞪大著眼楮看著她,一臉困惑。
「太太,」突然,房嬤嬤從門邊探出頭來看著她,「爺替你受過,兩只手被老爺打得皮開肉綻的,也沒听他抱怨一句,現在讓你照顧他沐浴包衣、吃飯喝湯,也不算委屈了你吧?」
房嬤嬤這麼一說,安智熙頓時語塞。
是啦,他是為了她才弄得如今像是殘廢了一樣,她報答補償他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再說,他只是殘了一陣子,又不是廢一輩子,她把他當失能老人照顧一下又怎樣呢?
「我去就是了。」她說著,有點不情願地走出屋外,邁向東廂房。
進到東廂房內,只听內室跟花廳之間的夾間傳來聲音。她帶上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
一通過花廳的門,便是一道屏風橫攔著,而屏風的那一邊正是擺放浴桶的夾間。
安智熙從屏風後探頭,看見梅意嗣背對著屏風,已褪去衣服。他赤果著上身,身下只著一條褲子。
他有非常寬闊的肩膀及背,那條背脊直挺挺地支撐著他高大的身子。他身材結實但不精壯,那身體的線條雖稱不上完美,卻足夠讓人目不轉楮。
對于他的身材,她不驚奇。雖說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的身體,但原主的記憶里是有些畫面的,而且……非常清晰。
讓她驚異得說不出話來的不是他的身材,而是他背上的傷。
他背上有著可怕的傷疤,一道一道,亂七八糟,可以想見他曾經受了很重甚至足以致命的傷。
這些傷痕,與他夫妻兩年的原主也不曾見過。
是他們真的太疏遠?還是他刻意不讓她發現他身上的傷?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想像著他當初受傷的樣子,一陣涼意從腳底直往上竄。不自覺地,她倒抽了一口氣。
像是察覺到有人在身後,正解開褲頭的梅意嗣轉過頭來,看見安智熙站在屏風旁,他一震,「你什麼時候……」
「我……」不知為何,剛才明明還十分抗拒為他服務的安智熙,突然很樂意為他提供服務。「我來幫你洗香香。」
他愣了一下,洗香香?
她意識到自己說了奇怪的話,慎重其事,「我是說幫你沐浴包衣。」
他微頓,半信半疑,「你確定?」
「當然。」她說著走了過去,並撩起袖子,「平安說你不肯讓他幫忙,你兩只手都踫不得水,我想請教一下你如何自己洗澡?用腳?」
他蹙眉,「我打算泡一泡就好。」
「泡到月兌皮就干淨了是嗎?」她開玩笑地說。
听著,他唇角一勾,笑了。
「別鬧了,你想傷口潰爛嗎?」她說著,再往前一步,「你自己月兌光了進去?還是我幫你月兌?」看見他背上那亂七八糟的傷疤後,她不知為何,居然一點也不怕不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