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翎听著,淚水驀地落下。
金如玉不舍地輕摟著她。「怎麼又哭了?說好了不讓你哭的……」他笑著,卻又忍不住嘆氣。
「我哭……也是開心……」
「傻瓜。」
他的家人不在乎她的身份,願意接受這樣的她,要她怎能不動容顏
他忍不住緊擁住她,然而毫無縫隙的踫觸,卻教她猛地一顫。他頓了下,緩緩地放開她。
原以為她己經習慣了……看來還得等很久。
「我……」鳳翎猛地抬眼,瞧見他一閃而逝的歉疚、難過神情,想告訴他,她並不是怕他,而是她意識到他們倆此時在茶肆里頭,又不是雅房也沒有
屏風相隔,有人在看……
可,話還沒說出口,外頭突地響起陣陣鼓聲,由遠而近,伴隨著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還有威風凜凜的喊聲——
「回避!安靜!」
咚的一聲,鼓聲響亮,伴隨一聲回避,像是有什麼大官前來,有差役在前頭開路,舉牌要百姓回避。
不少人因此進了茶肆里頭,不斷地看著外頭指指點點,說是新任的府尹大人來了,她看向窗外,就見兩列的官差沿街前進,而後頭是騎著馬的府尹大人。
「饒……亦驊?」鳳翎瞪大眼。不是說他被一樁貪污案給纏住,怎麼……
「鳳翎?」金如玉皺起眉。為什麼她會知道新任府尹的名諱?
她調回視線看著他,腦袋一片空白,只覺得老天……真愛捉弄人。
新任府尹上任,現任府尹胡村守在府衙里獻上印璽,算是完成交接儀式,而後再將新上任的饒亦驊帶往城西新落成的大宅。
宅邸恢宏壯麗,踏過穿堂廳,主屋雕梁畫棟,金碧輝煌,由東西兩邊延伸曲廊通往後院建築,途中花木扶疏,還引進了舊金河造了個池子遍植粉蓮,引來蜂蝶飛舞。
等一切安置妥當之後,待掌燈時分筵席便將開始,胡村守早已差人在主屋大廳備妥了筵席,且請來了樂師花娘助興,更邀請了崆峒城內最具影響力的富賈,和蝗炯城鄰近十一縣的縣官到場,做足了面子才先行離去。
大廳里,席開兩列,以矮兒從大廳排到外頭的青石板前院上,絲竹悅耳,笑聲不斷,交談聲四起,等候新任府尹入席。
然而受邀的金如玉坐在首席上,卻是一言不發。
「如玉,你在發什麼愣?」
「獻乙,別吵我。」他托著腮,瞧也不瞧身旁的好友。
「你還要我別吵你?咱們的事十分緊急,你倒是滿不在乎。」晁獻乙沒好氣地瞪著他。
金如玉不耐煩地斜月兌他一眼。「你要我怎麼樣?紫玉我幫你找來了,晁世伯不願在底部落款,這能怪我?」
「不是怪你,只是……這事都進展到這了,總不能在這當頭喊停,是不是?」晁獻乙壓低聲音,臉上揚著笑,藏著愁口
「要不然?」
「不如……朝饒家千金下手?」他提議。
金如玉冷冷瞪他。
「唉,你不要瞪我,我也實在是……」晁獻乙實在是一個頭兩個大,不得不出此下策。
「我的人回報說,如秀在聚祿城和饒亦驊接洽時,那饒家千金對如秀很有意思……而一個當爹的要是真得到什麼珍品,不是給疼寵的小妾,自然是給唯一的女兒嘛。」
饒亦驊妻妾成群,但也不知道怎地,就只有那麼一個獨生女。
雖說女子在王朝里十分不值錢,但饒珠儀怎麼說也是饒亦驊唯一的女兒,再加上她很有手段,很知道怎麼討父親歡心,所以很教他疼入心底。
既然如此,只好先從饒珠儀身上下手,找找有無蛛絲馬跡。
「……要是饒千金身上沒有,你該不會要我去色誘他的妻妾吧?」金如玉端起酒杯,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應該不至于啦……」顯獻乙真的很想哭。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嘛。
「你也知道,饒亦驊不是什麼好東西,在朝中陷害同濟、收賄貪污,甚至還涉及操弄刑部……可要是沒有實證,就是辦不了他。」
「那就干脆別辦了,你看如何?」
「你說這什麼話,你那天都答應我了。」
「我是一時鬼迷心竅。」他哼了聲。
當初答應,是因為他沒想到事情竟如此麻煩,這也不成那也不成,想對付惡人還要君子……照他的做法,隨便栽贓再買通其它同黨,還怕逼不出罪證?
比起管這麻煩事,如今他滿心只想著上午時,鳳翎為何會道出饒亦驊的名字?這實在是極為詭橘的狀況。
鳳翎身為花娘,听聞過饒亦驊的名諱……點也不稀奇,可吊詭的是,她是認出饒亦驊,她見過這個人而且眼陣瞬間閃過怒意。
這種種不尋常的訊息,令他很在意,可偏偏在饒亦驊經過之後,絮姨便急著帶她離開,讓他苦無機會詢問。
「不要這麼說,你幫我的話,這功勞肯定會記上你一筆的。」晁獻乙安慰道。
「我不希罕。」
「……你該不會要在這當頭退縮吧?」
金如玉微揚起眉,似笑非笑,像是在告訴他,用激將法是沒用的。
晁獻乙無奈地頹下肩。
「如玉,你不在官場,不懂有些惡官就像惡瘤,會惹得原本想做大事的人同流合污,要是不趕緊摘除惡瘤,有一天朝廷內亂,底下百姓又乍心麼會有好日子?」
「少來,當初你會挑我幫你,那是因為你看準了我娘和千勝侯夫人有交情,而千勝侯夫人和侯爺更是和皇室淵源極深,這關系兜一兜,你認定我就算出了什麼亂子,也有人為我善後。」
先前饒亦驊會被困在聚祿城,不過是獻乙的障眼法,故意栽個罪名給饒亦驊,原本是要他出面救他,但後來他嫌麻煩,派如秀去處理。
這做法純粹是想讓饒亦驊對金家留下好印象,而後到崆峒城上任時,方便他和饒亦驊攀上關系,再從往來之中尋出罪證。
而崆峒城,則將是饒亦驊的葬身之地。
晁獻乙抹了抹臉。「這有什麼法子?饒亦驊有個當淑妃的妹子,再加上父親留下的人脈,他要是不在朝廷結黨營私才有鬼,而這事兒……」
「說穿了是皇上假借別人的手去做這事,對不?」
他一嘆再嘆。「如玉,你不當官真是太可借了!你說得很對,皇上確實是要我去辦這事兒,當然這不是皇上無計可施,而是……」
「他想確認自己養的狗到底會不會咬人。」
他沒好氣地瞪他。「你就一定要這麼說?」就算他是屬狗的,也不能說他是狗啊。「你就好人做到底,否則我特地繞了那麼一大圈的工夫,不就等于白費了?」
第10章(2)
金如玉掀了掀唇,話未出口,便听外頭有人喚著,「府尹大人到!」
入席的所有人,莫不起身恭迎。
垂著眼,金如玉听見身旁有人低聲私語著,「唉,這是寒煙閣的花魁?」
聞言,他眉頭微皺,等著饒亦驊入席,听著他說︰「坐坐,全都坐下。」
「謝大人。」作揖施禮後,所有人落坐。
金如玉掀袍坐下,微抬眼,濃眉緊攏著。果真是鳳翎!
坐在新任府尹身旁的她剛剛入廳時,便已瞧見他,此刻只能緊皺起眉,暗罵絮姨騙人。
「唉,這位是金……」饒亦驊直睇著金如玉,低聲問道。
「大人,這位是金大少。」晁獻乙忙開口。
「久仰大名。」
他視線緩緩轉移,落在那縱情酒色而浮腫的臉上,微勾笑,「見過大人。」
「來,本府先敬你一杯。」饒亦驊立刻端起鳳翎倒好的酒。「這一回要不是有金家相助,恐怕本府還無法前來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