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他在即將上任之前,被人參了一本,說是金家送進內務監的那批價值不菲的香料出了亂子,有人拿到了賬本發現帳目不對,便往上呈奏,而皇上還特地派人要金家人入殿對質。
原以為這下子死定了,豈料前去的金如秀卻是矢口否認,甚至還指出了那賬本遭修改,根本是有人惡意栽贓,因而讓他免除了罪刑,如期上任。
這事,真教他感謝不已。
話一出口,鳳翎眉頭顫了下。
金家相助?她微抬眼,看著金如玉一如往常的和煦笑意。
早就听聞金家和京城重臣有所往來,沒想到……竟還幫了這狗賊?!
「那批送進宮的香料是金家的貨,如今害了大人被誤會,金家怎能不出面?這是金家本分,大人不須放在心上。」
金如玉微沾了口酒,目光掃過鳳翎,只見她垂著眼,像是若有所思。
「不不不,這可是——」
「爹爹,你都不等女兒,自個兒就先來了。」
饒亦驊話未竟,被一道鶯啼般的女音給打斷。
「珠儀,過來這里。」他揚笑,揮著手道。
饒珠儀長發挽成墜髻,發上綴滿華美替釵,走起路來響起陣陣金玉敲擊聲……身紅紗捻金絲的孺裙,襯托出她傲人的身段,瞬間吸引眾人目光。
她緩步走到父親身邊,似不滿又似撒嬌地說︰「爹爹一見到這崆峒城花魁,就把女兒都給忘了。」說著,還掃了鳳翎一眼,傲慢的目光卻在瞥見金如玉時,不由自主一愣,嬌羞地垂下眼。
「才不是,爹爹是在幫你先打點位置。」饒亦驊摟了摟女兒,指了金如玉身旁的位置。「呢,你……」
「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在下是獻乙,是內閣的乙級閣員。」
「喔,原來是獻乙呀,可否請你讓坐?」
听他敷衍虛應的話語,晁獻乙不必想也知道饒亦驊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但他沒必要跟他計較旁枝末節,立刻退到下一席去。
「珠儀,坐那。」
「爹爹。」她嬌羞鎮著,卻還是由丫鬟拎著裙擺坐到金如玉身旁,小兒女姿態地說︰「初次見到金大少,真如二少所言,是人中龍鳳。」
金如玉聞言,唇角微勾,心里想著︰如秀,你死定了!竟把這種八婆推到我身上來……
「饒千金何嘗不是傾城佳人?」端起酒杯,他客套地敬她。
饒珠儀得他贊賞,嬌滴滴地捧起酒杯輕吸了口。
這一幕,看在鳳翎眼里,彷佛化為千萬細針扎進心坎里。
這又是怎麼著?
他到底是在玩什麼把戲?金家經商,與官往來,本就天經地義,但有必要這般夸贊這黃毛丫頭?
包過分的是,他還主動傾近她,輕撫她的發……
砰的一聲,鳳翎桌面的酒翻倒了。
「這是怎麼了?」饒亦驊眉頭皺起。
「大人,奴家罪該萬死……還請大人恕罪。」說著,便往他懷里一偎。
這一偎,偎得饒亦驊心花怒放,卻偎得金如玉凜目生威。
這又是怎麼著?
她明明就不愛男人近身,現在卻主動偎進這腦滿腸肥的男人懷里……就算是絮姨逼得她不得不來,也犯不著做到這種地步吧?
兩人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眸底皆藏著警告。
金如玉惱著、忍著。
要不是因為獻乙的請托……他豈會受這種氣?
他的女人,怎能偎在其它男人懷里?
先前他瞥見了絮姨,心里便覺得不妙,想不到鳳翎還真的是出席了,壓根沒將他的話給听進耳里。
正生著悶氣,金如玉瞥見位在後頭席位的人,莫不一一向饒亦驊敬酒,教鳳翎順勢起了身,在旁張羅著布菜斟酒。
突地,有一個人開口道︰「哎呀,這不是咱們寒煙閣的花魁鳳翎?」
聞言,她一抬眼,心一驚。是朱書德……她沒想到他竟也是受邀之人。
「喔,看來鳳翎的名氣極大,就連你這老是在京城出入的人也知道。」饒亦驊笑著,將她給摟進懷里。
鳳翎忍著作嘔感,臉上揚起妖撓笑意。「大人,您這說法,好似奴家已是殘花敗柳似的,人家可是清倌呢。」
「喔?」這話教他更起了興致。
「可真是清信?」朱書德卻撇嘴笑得邪冷。「可據我所知,鳳翎不是與那金大少訂了終身,甚至還替他生了個兒子?」
話一出口,鳳翎眼皮子一跳,想起金如玉先前故意在大風茶肆里,故意宣揚兩人是夫妻……這話也傳到這人耳里了?
如此一來,可會影響他金家與官場的連系?
「大人,那是千真萬確的事,今日一早奴家和鳳姑娘在布莊踫頭時,適巧遇到金三小姐,還听金三小姐說,鳳姑娘是她未來的大嫂呢。」在一旁的褒妍聞言,立刻插嘴。
饒亦驊攢起眉,像是在想著什麼。
「大人,這事要是屬實的話,大人豈不是被這兩人給愚弄了?」朱書德再接再厲,非要兩人付出代價不可。
「真有這事兒?」饒亦驊冷冷地盯著金如玉。
他閉眼笑了笑,正要開口時,後一席的晁獻乙忙回道︰「大人,不就是逢場作戲?」
這話,讓金如玉喔緊拳頭,卻不能反駁。
「是嗎?可是那一天在大風茶肆里,我听人說,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個四、五歲大的孩子,在茶肆里頭一家三口,好不親昵。」他朱書德豈能放過這機會,要是不讓饒亦驊怒火中燒,要他怎麼出一口氣?
「大人,這是蝗洞城花樓里特有的游戲,不就是假扮夫妻這游戲誰沒玩過?」晁獻乙緩頰道。
「誰在問你?」饒亦驊不耐煩地說,看向金如玉問︰「金大少,這事情究竟是如何?」
他勾著笑,余光瞥見晁獻乙揚笑不斷地使眼色……已經演了半出的戲,要是在這當頭喊停,獻乙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但要他說出違心之論……他曾幾何時得如此虧待自己?
「金大少?」饒亦驊瞧他不語,不禁哼了聲,「要真是如此,本府也不奪人所愛,你就……」
「大人,你只問他就不問奴家了嗎?」鳳翎扁起嘴道……雙勾魂眼顯得楚楚可憐,好惹人憐愛。
「好,你怎麼說?」
「那件事,不過是金大少要我演的一出戲。」她笑睇著饒亦弊,眼角余光注意著金如玉。「大少被他爹給逼婚呢,天天安排著說媒,這事在崆峒城誰不知道?大人要是不信,盡避問去。」
「就算如此,又是為何找你作戲?」
「大少不想被逼婚,所以便托我作足戲再借二少的兒子,假扮一家三口,就是為了讓那甘家布坊的千金死心。」她揚笑,內心卻是萬般辛酸。「今早遇到金三姑娘,那是因為金三姑娘相信我倆真要成親,才會要送我一份禮,如此罷了。」那是她的良人她的子,卻得要說成一出戲……豈不可悲?
可她能不替他解圍嗎?縱然不知他為何猶豫,但可以想見他必有原因,那是不能說出的事,抽又怎麼忍心讓他為難為
「喔,真是如此?」饒亦驊看向金如玉。「這麼說來,金大少真是在作戲?」
他抿了抿嘴,萬般無奈地淡笑口「不就是……逢場作戲?」說著,不禁看向鳳翎。
悲哀,原來他也有力有未逮的時候。
他居然還得要她委屈自己來解圍,明明是真情至性,卻得說成逢場作戲,虧待自己還得委屈她……他閉上眼,暗暗起誓。這饒亦驊的烏紗帽,他要是不能摘下,他金如玉也算是白活了!
「大人,怎麼可能,這事……」
朱書德還要說什麼,饒亦驊卻不耐地揮手,要他閉嘴,又問著金如玉,「金大少是人中龍鳳,想必有許多姑娘的芳心為你蠢動,怎麼你會至今都未成親?」